于是房间里只剩她和妹妹,“……”夜停下了哭泣,但她的妹妹还在大哭,她拿着那个人预先冲泡好的奶瓶,喂食过后,星果然安静下来,但夜突然视线模糊,同样躺在了沙发上。
疾病不能让人活力充沛,胡来之后,只是更加猛烈的虚弱感,好饿,很渴,十分难受,她舔星的奶瓶,但味蕾上的味道还没等吞咽就挥发,只会让腹部更加空虚。
“……”于是她开始期待那扇门打开的声音,即使上一刻她还高兴于他的消失。
按照之前的惯例,他会在出门后半小时内回来,但这次没有,墙上的时针转了两圈,她模糊的视线里什么都没有。
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这是夜昏睡过去前,最后一个想法。
“对不起,我在医院花了太多时间,不对,我应该带你一起过去的……也不对,这样就会把星……”
再醒过来时,夜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他唾骂着想得不够周全的自己,在医院缝完针之后马不停蹄赶回时,看到失去意识的她那一瞬间,他几乎心肺骤停。
为她服下退烧药之后,又连忙准备简单的晚餐。把夜扶起,投喂,她小口吞咽着,大颗的眼泪掉在了碗里。
“怎么了?又有哪里不舒服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快点回来的。”
夜不断摇头,紧紧握住碗沿,什么都没有说,但眼泪停不下来。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在一旁不断道歉,这就是他们关系的开始。
糟糕透顶,对两方都是,夜说她从五岁开始就喜欢他,又因为什么呢,他找不到理由。
夜做了很多余的事情,既可恶又顽固。
即使被他恶言相对,痛殴,她还是不愿意放弃,甚至说出了和他殉情的宣言,她逼迫宇直面她的感情,但在那之前,他需要直面另一个人。
他对厌恶的东西难以投注精力,不想去思考关于自己的事,近似连本能都在排斥,如果让他说自己的缺点,他可以说二十分钟不重样,反过来就什么都说不出。
对这样的人,这样的他,夜和星究竟是什么,答案他也不知道,他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明不白。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她们还在这里。
讨厌强加的责任,想要报复什么来补偿自己,他没兴趣这么做。
他的人生早在那天甚至更早就结束了,他又没有值得期待的未来,她们的到来又能有什么坏影响?
反之,因为还能为她们做些什么,他才能继续存在。
虽然他不觉得,但客观来说在这段照顾为由的人生中他活得很单调,如果从这无趣的生命里将她们剥离,就什么都不剩了。
“……果然,还是很讨厌。果然,没半点长进。”讨厌这必然会结束的生活,以及终究孤身一人的自己。
她们总要离开的,那就是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全部断绝的时刻,他会再度失去存在意义,他讨厌被遗弃的感觉,不想再经历哪怕一次。
如果那天真的来了,他会大笑那个人活该,但在那之前,他会厌恶只能得到这结局的自己。
他固执认为,只要自己不够好,她们就会想要逃走。
他确实不够好,基于事实的自卑自贬感根深蒂固,何况还有一旦揭露就会摧毁一切的过往存在,那一天总会到来,所以要在那之前提前离开。
但实行起来时总是做不到,他想让她们讨厌他,但……他不想被夜和星讨厌。
矛盾,无奈,真是让人难受的世界,世界若有意识亦会发笑,因为那是他自寻苦恼。
他有多想陪在她们身边,就有多想希望她们不离开,但再怎么想要,得不到的东西终究得不到,于是他把每一天都当做共同生活的最后一天,小气得使用着,煎熬着,麻痹着自己。
不喜欢夜和星,和她们的生活一点都不开心,只是不得不照顾她们,不得不继续这样的生活,所以无法逃离,他没有说谎。
这样的生活一点都不开心,不喜欢会弃他而去的人又有什么不对,但他无法从她们身边逃离,不得不继续这样的生活,不然他还能做什么?
夜其实一开始就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如果话语不够,那就用行动证明,如果那证明还不充分,那就更进一步,她一步步逼迫,试图让他看清楚,无论何时,她都一直站在那里。
就算那会让他无法维持伪装,进而让她受伤,但假如对那份痛苦视而不见,它就不存在吗?
即使如此,现在夜的告白依然不能动摇他,所有诺言都是好听的谎话,他不会相信夜,只要那可能仍存,他活着就比死还痛苦。
他和名为不安的野兽被关在同一牢笼之中,只要稍一松懈,它就会在黑暗中弹出利爪抵住喉咙,他一直被恐惧追逐。
哪怕让他相信她,他也做不到啊。但夜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才让他假装,假装相信她。
所以他应该照做吗?这么想的时候,回忆停止了。
睁开眼睛时,天已经蒙蒙亮,他在沙发上坐了一夜,似睡非睡,简单洗漱了一下,打算给她们准备早餐时,却又跌坐在沙发上。
头疼欲裂,他对身体并不爱惜,身体也用同样的态度回报他,只是没有按时吃饭喝水,加上和衣在沙发上坐了一夜,他就发烧了,就好像梦境照进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