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在心里赞叹,母亲可真是天生的政客,在谋算人心上可谓天才。若换作从前的温瑟瑟,没准儿就被她给吓住了,可如今,她只觉得可笑。“我会做我自己的靠山。”兰陵眼中闪过惊讶,虽是昙花一现,随即淡去,但还是让瑟瑟心里无比满足。过去的十多年,她从未在母亲的眼中看见过这样的神情,有的只是低睨不屑,是强者对弱者的摆布。她突然充满了倾诉,许多话甚至都没有对阿昭说过,可是此刻,她想对母亲说一说。“您刚才说我把赌注都下在了男人身上……其实没有,赌注至多一半在阿昭的身上,还有一半我下给了自己。我每做一件事,都是在收服朝野内外的人心,在慢慢靠近那至高无上的权力。阿昭愿意与我分享他的权力,我的孩子也会健康长大,我拥有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瑟瑟从前只觉得自己历经两世,心里也满是老茧,可这一刻,突觉一切恰到好处,她有一颗重生的心,对世间仍有期盼,对未来雄心壮志,对爱人不离不弃。兰陵默默看着眼前的瑟瑟,一阵阵恍惚。她不再是那个娇弱的小女孩,甚至不是沈昭身边温婉灵黠的皇后,而是一个完全陌生,或者说是一直被她隐藏住的,从未以拿出来示人的模样。锋芒毕露,光耀璀璨,像极了年少时的自己。初尝权力滋味,为之沉醉,又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定会拥有整个世界。就连她在权力之外,对沈昭那份执迷,也像极了当初自己对温贤。88章兰陵突然觉得一切好似在不知不觉间脱离了她的掌控。女儿,朝局……在风云翻涌之间,再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她蓦地回神,稍稍柔软的心顷刻间又变得冷硬。凝着瑟瑟讥诮一笑,起身下了马车。这些孩子未免也太天真了些,以为凭着小聪明占了几次上风,就能跟她相抗衡?她这么多年艰辛厮杀,从狼烟烽火到朝代更迭,一双手翻覆之间,将多少强劲对手斩于马下,岂是这点小伎俩能撼动的?兰陵这样不屑地想着,马车颠簸了一阵儿,戛然停住,已到了公主府门前。福伯迎出来,躬身禀道:“公主,裴侍中来了,已在书房等候您多时。”兰陵毫无惊讶之色,心里鄙薄更甚。当初因为慈凉寺的事,就因为她算计了徐长林和瑟瑟,这人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说她对女儿下手太狠,毫无慈母之心,疏远了她好几个月。如今庆王妃的事牵扯到他身上了,才知道登门相求,才知道他那所谓的慈父之心在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兰陵腹诽了一通,推开书房门。裴元浩立刻迎上来。多日未见,他面容显出憔悴,眼睑乌青,鬓边霜白斑驳,满是焦虑。“这怎么办?刑部那帮人跟疯狗似的到处乱咬,说是要查薛家的朋党,如今已查到吏部头上了,眼看着就要攀扯到我身上,皇帝出手也太狠了!我好歹是他的岳父,一点情面都不讲。”兰陵面带冷讽之色:“裴元浩,你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岳父?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人家认你吗?”裴元浩不做声了。“你不会真觉得庆王妃出事是巧合,是因为她沉不住气谋害庶子才露了馅吧?我告诉你,这事情十有是一个局,是沈昭和沈襄联手做的局。”裴元浩一诧,想到什么,悚然惊颤。兰陵斜睨了他一眼,道:“沈昭早就知道他娘是怎么死的,这么些年一直都在跟咱们演戏。”“这……这不可能吧。当年他才只有八岁啊,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这么深的心机?”这也是兰陵之前掉以轻心的原因。总觉得稚子懵懂,好掌控,好摆布,却不知,到头来是让当年那个看上去毫无帝王相的稚子给耍了。裴元浩倒给她提了个醒,彼非池中物,不可得闲视之,也绝不能再轻敌了。兰陵思忖良久,正色道:“沈昭本来就不是寻常人。他能隐忍至今,布下大局,一朝而发,让我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就该知道,如今这位皇帝陛下的城府极深,玩弄起权术来得心应手,跟先前那几个废物皇帝不是一回事了。”裴元浩低眉想了想,忧虑道:“那他会不会为难瑟瑟?我们之间恩怨这么深,他又知道了瑟瑟的身世,会不会……”“行了。”兰陵没耐烦道:“你女儿可比你有心眼多了,用不着你替她担心。”一想起瑟瑟,兰陵总是没由来的火冒三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胸口那腾腾蹿跃的怒火苗儿压下去。她深吸了口气,冷静道:“你不用怕,我不会让事情牵扯到你身上。”一双美眸幽光潋滟,如焠染寒霜般冰凉:“既然沈昭咬住了庆王妃不放,那就只好弃车保帅了,我会派人斩断你和薛家的联系,此事到薛家为止,皇帝纵然是要把他们满门抄斩,也跟我们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