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自坐在桌子一边,东风和张鬼方也一左一右坐下,寒暄道:“医馆生意如何?”
陈否道:“病秧子开的医馆,生意不可能好。而且我有别的事忙,几乎不开张。”
东风微微一哂,说道:“难怪找不见你。”
陈否烧开热水,一人倒了一碗酽茶:“家里没什么东西,请多担待罢。”
东风接了茶,并不敢喝,只端起来碰了碰嘴唇。陈否当没看见,自顾自拉开抽屉,拿出一张棋盘,摊开说道:“常常听你师哥讲,你下棋的水平,是同代弟子里最厉害的。可有兴致手谈一局?”
东风问:“下赢了有没有好处?”
陈否说道:“下棋要是图那点彩头,还有什么意思?一点梅心问这种话,未免显得俗了。”
话说到这份上,东风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一翻手道:“请。”
陈否便拿出棋子,摆在盘边:“我是在丧夫之后,才忽然迷上下棋。如今学了不过一年多一点,还算是新手。一点梅心应该有雅量,让我一个先手罢。”
东风点点头,陈否便拿了白子,沉吟半晌,中规中矩下在小目。
棋弈是终南弟子必学技艺,早在学剑之初,还没有开始练“天罗地网”时,就用这种办法揣摩对手心思。让一个先手,甚至让三子、四子,对东风而言都不是大事。张鬼方却不乐意,插嘴说:“我也是新手,一点不会,怎么不和我下?”
东风忍俊不禁,陈否也微笑道:“我认得你的,你叫冈仁迥乃,还叫做张鬼方。要是想学下棋,多得是机会和一点梅心下,我棋力一般,就不误人子弟了。”
东风心道:“叫做张芝,叫做‘萨日’,你就不懂了罢。”又听陈否说:“当初给你治手,是想要还你的人情。不过现在看来,治一只手,平添麻烦,这个人情不还也罢。”
张鬼方依葫芦画瓢,跟着说道:“现在看来,当时不救你也罢。”
陈否面不改色,说:“就算不救,我也未必会被那颗石头打死。不过我陈否并非不识好歹的人,你帮我的忙,我总归感激你。”
陈否棋风一板一眼,照本宣科。下了一盏茶时间,东风心里有底,开口问道:“文泉被你引去哪里了?”
恰好轮到陈否落子。她盯着棋盘不响,盘算半天,把手里拈的白子放在棋盘上,才说道:“下两个人的棋,为何想三个人的事?文泉武功一般,更谈不上聪明机变。有他无他,对你们而言是一样的。”
话音未落,东风“嗒”的落下一子,吃掉四颗白棋。而他刚才所落的黑子,比其余棋子稍矮几分。原来棋盘已被内力按出了一个小小凹坑。
陈否悠悠说道:“但你也不必担心。我陈否不会武功,胆敢独会两位大侠,可见我的诚意了。文泉一面问路一面走,天亮就能走回长安。”
张鬼方笑道:“算他脚程快。”东风瞥了一眼柜子,心说:“何有终就藏在里面,怎么算独会呢?”不过并不揭穿。
一局棋下毕,陈否输了十一目半,算是惨败。她轻轻出了一口气,叹道:“子车说得对,你的确很厉害。”
东风道:“不敢当。”陈否话锋一转:“不过要我看呢,你比子车稍差一点。”
东风说道:“小时候和子车下棋,的确我赢多些,后来就不和他下了。他在终南棋力精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陈否摇了摇头,说:“倒不是这方面差一点。子车和我下棋,落子再不假思索,他也慢慢喝完一杯茶才下。这样即便我输了,心里也很熨帖。我总觉得,藏锋隐智是一种聪明。”
张鬼方站起来收拾棋盘,东风向后一靠,抱着手臂,不咸不淡说:“那末陈前辈应该更喜欢我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