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笑寒把针递上,说:“晚生知道,比武和气为贵。这针只作点穴之用,不会刺要害,更没有淬毒。”
丁白鹇忍不住调侃:“要是我表哥还在场上,这时候肯定摆摆手说,用毒也是一种功夫,你拿去淬毒罢。”正巧宫鸴来找她,在桌边坐下,丁白鹇说:“表哥,你怎么想?”
宫鸴道:“暗器也好,用毒也好,都是自己的本事,我觉得用就用罢,非要假惺惺说出来,显得不坦荡。”桌上大家“嘿嘿”地笑起来。宫鸴不明就里,但也没兴趣问,环视一圈,继续去看场中的二人。
场上萧樵叟接来一看,眼见此针细若牛毛,轻轻一捻就好像要断掉,确乎伤不了人,只得点头说:“用得。”
萧樵叟都说使得,外人更没有置喙余地。封笑寒把针收回袖内,做个“请”的手势。萧樵叟毫不客气,提起笔来一点,一撩,一记“龙飞凤舞”,点向封笑寒眼下“迎泣”穴。封笑寒捏个剑诀,横剑逼开萧樵叟。
两人过了十余招,互有攻守,一时竟分不出胜负。宫鸴问:“他们两个谁强些?”
东风道:“自然是‘琵琶峰主人’厉害一点,我师父学得杂了。”
宫鸴问道:“怎么叫做学得杂了?”东风说:“终南派剑法,碰到不分伯仲的敌人,本来是伺机而动,慢慢引出对手破绽,但我师父从何有终那里学了太多东西,比较冒进,就来不及注意别人了。”
场内二人斗到胶着处,萧樵叟忽然将笔一转,手拿笔尖,把笔身作一根短棒用,在身前虚虚一晃,右肩卖一个破绽。封笑寒果然中计,冒险用出“天罗地网”,萧樵叟哈哈地一笑,一记“横扫千军”,铁笔重重甩回来,正好敲在封笑寒肘下“曲池”穴。
东风叹道:“要是我师父……要是封笑寒留心,会发觉琵琶峰主人很护右肩,要是露破绽,一定是虚招。”
宫鸴道:“不懂你们终南剑派,打一倍架,要动十倍的脑筋。”张鬼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东风道:“我们终南剑派,一辈子就是在猜,你想什么、他想什么。”接着嘲笑道:“脑筋可不止动在打架上面,他们两个比武,想必最后是我师父赢。”
宫鸴不解道:“既然萧樵叟比你师父强,为什么反而赢不了?”
东风紧紧盯着场中,说道:“因为封笑寒肯定要使诈了。”
话音刚落,封笑寒左手一扬,好像把什么东西打出去。萧樵叟才见过他的牛毛细针,只怕自己老眼昏花,看不清针迹,赶紧往旁边让开。封笑寒趁机一招“仙人指路”,剑光一闪,指向萧樵叟面门。
其实这剑去势并不算快,萧樵叟铁笔横封,拦腰截住长剑。然而就在金铁相交之际,他五指忽然一抖,居然把笔掉在地上,接着手臂软软垂下来。封笑寒长剑再无阻拦,长驱直入,在他胸膛点了一点,旋即收剑道:“得罪了。”
场下众人俱是惊愕无比,就算是刚入门的童子,也不至于不小心弄掉自己兵刃。东风好笑道:“现在别人都在想,宫鸴输给一个手抖的老头子。”
萧樵叟面色铁青,在自己手肘上摸了摸,捏着什么东西一拔,丢在地上。原来他臂上“小海”穴扎了一根银针,手臂酸软无力,这才会拿不住铁笔。
封笑寒拱手道:“承让,承让。”东风却皱眉道:“从封笑寒这边发针,怎么能扎到‘小海’上面?”
照理说,方才萧樵叟正对着封笑寒,“小海”穴却是靠近背面的穴位。封笑寒打“列缺”“三里”都有可能,却不好打“小海”。
张鬼方说:“何有终投了于家兄弟的暗器功夫,不是能把飞蝗石转回来么?指不定这个也是一样的。”
东风微微摇头,朝萧樵叟背对的方向看去,冷不防和子车谒对上眼神。他赶紧移开视线,盯着桌子底下的地板。
之后接连又上了六人,都被封笑寒轻而易举打败了。终南剑派本就是响当当的名门大派,在白道之中很有威望。而封笑寒接连比了七场,七战七胜,已经超过宫鸴。众人对他更加敬畏,渐渐有些声音说:“我看封掌门很了不得,大概就是这一任的盟主了。”
早年提起封笑寒,大家都说是“岁寒三友”的师父。后来岁寒三友各自零落,他又当了好几年的掌门,这才变成“封掌门”。东风不禁有些感慨。
过了一炷香,始终没再有人应战。封笑寒俨然志得意满的样子,放开袖口、裤脚,似乎胜券在握了。东风道:“我方才仔细看了,每次对手被针扎中,封笑寒都未抬手,甚至左手手指也没有动作。这怎么发得出去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