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涣放下酒盅,清清嗓子,众人都以为他要说了。不想他却看向张鬼方,笑道:“那末请这位客人唱一首,这个故事就当彩头了,如何?”
张鬼方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暗道:“问是什么东西打的,怎么又卖关子、又唱歌,是不是故意耍我?”李涣身边那个叫“冷飞明”的,看见他面色难看,也扯扯李涣,低声说:“太过分了罢。”
李涣毫不避人,摆摆手道:“唱个歌儿而已,有甚么过分的。”
张鬼方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小出一丑,将来可以给东风铸一柄漂亮白剑,算不上多么亏。于是磕磕巴巴,唱一句想一会,将他唯独会的一段《格萨尔王》唱来。席间没有一人晓得吐蕃话,谁都不知道他在唱什么,只觉得怪腔怪调,语句也怪,听得哈哈发笑。
唱完整段,张鬼方仿佛不饮自醉,满面通红,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冷飞明也笑得打跌,小跑过来,将他扶到座上。李涣也笑得前仰后合。张鬼方压着火气说:“李公子听得高兴吧。”
李涣大笑道:“自然是高兴的。”招呼小厮,从账本上扯了一页白纸下来,又说:“但是要叫兄台失望啦!我这柄剑,是一柄钝剑,什么都砍不动的。拿来佩着还算漂亮,但要是拿来用呢……”
他叫冷飞明拿着账本纸,双手各捏一边,绷紧了举在胸前,自己拿了桌上宝剑,对着纸心用力刺过去。众人凝神在听纸裂的“唰啦”响声,不想等了半天,一点声息也没有。那淡淡发光的宝剑,竟然被纸压弯,软绵绵垂下去了。
即便是一柄没开锋的剑,刺穿纸也该轻而易举才对。众人啧啧称奇,张鬼方虽然失望,但想,脸已丢过,捡不回来了,还是要问清楚才是。于是追问说:“到底是什么做的?”
李涣神神秘秘说:“大家都晓得,人活着的时候,身体四肢都是软的,死了才会变硬。这柄剑如此之软,就是因为,它是一柄活的剑。”
第89章练带平铺吹不起
众人都说:“李涣,不要打趣了,剑哪里会有活的?”
李涣将剑递给身边客人,笑道:“列位都亲眼瞧见了,这剑就是软绵绵的,可不是我做了手脚。”
说话之间,那剑已被传看一轮。席间坐的多是弱质文人,并不敢亲手去摸,只是啧啧称奇。
一直传到张鬼方手里,他看着那寒光泠泠剑锋,又想:“这样漂亮的剑,怎会用不得呢?莫不是这个李涣变戏法骗我。”举起宝剑,在自己指头上一划。
凉凉滑滑的,仿佛还有点儿湿。稍微用力一按,剑刃就软绵绵卷了起来。但手指一旦退开,它便立即变回冷闪闪的样子。
张鬼方暗想:“莫不是有机关?”手腕微抖,剑尖直取李涣的喉咙。身边众人惊声大叫,冷飞明也惊道:“你干什么!”扑过来夺他的剑。
冷飞明貌似腼腆,身手却颇矫捷。长剑刚到半空,他已抓住张鬼方手腕,紧紧握着不放。
然而张鬼方剑势丝毫不缓,将他整个人都带出去两步,剑尖实打实顶在李涣脖子上。
李涣眼睛都不眨,反而抬起下巴,往前一迎。那剑果然又软绵绵卷起来了。李涣这才沉下脸,说道:“信了么?”
张鬼方想道:“要真是他设了机关,多少应该害怕机关失灵。但这个李涣面色丝毫不改,大概没有骗人罢。”收剑说道:“信了。”想了想,还是道一句歉。
李涣冷冷斜他一眼,开腔说:“这剑呢,内里有一桩故事。我姑且一说,大家姑且一听,听完以后,当场忘掉,就不要记住了。这事又要从我一个朋友说起……为他起个化名,就叫‘李四’好了。”
有人插嘴笑道:“李公子朋友真多,又是张丞相,又是这个朋友。你也姓李,他也姓李,是不是亲戚?”
李涣也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只是泛泛之交而已。”继续往下讲。
这是在贞观年间,长安有个姓李富商。庶出的四儿子,在家里不受宠,只有母亲对他好。母亲过世,李四跪在灵前,守了一天一夜,差点昏过去。众人好说歹说,才将他请出来,好生吃了一顿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