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他,活像吞了二两黄连一样,整天冷着脸,没个笑模样。
然而,他冰冷的心也逐渐被那甜糯的歌声撬开一道缝,送进缕缕春风,到后来春风散尽,风刀霜剑严相逼,唯一的盛景也彻底冰封。
辛励近乎贪婪的听着梦里的歌声,不愿就此醒来,可天终究是会亮的。
自清明那日之后,他再也没梦到过阿妧,但想念一旦开了道口子便再也拦不住,辛励的心房一溃千里,他总是早早批阅完奏折,然后试图入睡在梦中与阿妧见面,却每每事与愿违。
辛励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情绪也越来越焦躁难缠,随驾到洛阳的官员都十分小心翼翼行事,生怕触怒龙颜。
如此过了些时日,他头痛欲裂,靠在御座上休息,偏偏楚贤妃仗着自己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又是此次侍驾中位分最高的嫔妃,听说陛下休息不好,急匆匆的赶来做解语花,手中还提着安神醒脑的补汤。
辛励抬头漠然看了她一眼,冷声对盛福吩咐道:“将今日当值的御前侍卫换了,贬去边镇三年学学规矩。”
盛福闻言内心一凛,将头垂的更低了,只越发恭谨的回道:“奴婢遵命。”
楚贤妃先被来了个下马威,她脸色白了白,但想起太皇太后交给她的任务,她还是放下女儿家的矜持,强忍着对眼前之人的惧意,捏着嗓子甜甜的叫了一句:“表哥。”
辛励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书案,冷冽的桃花眼无波无澜的看着她说道:“你有事?”
楚贤妃身子不可抑制的一抖,凛凛龙威之下,她哆哆嗦嗦的将手中的汤盅递了过去道:“这是妾特意给陛下熬的安神汤,用文火足足煲了十二个时辰……”
辛励沉声道:“你可知御书房是何等机要之处?莫非你也想像孟氏那样大归?”
楚贤妃震了震,心中自觉有太皇太后做后盾,陛下到底还是会给自己几分薄面的,她柔柔弱弱的欺身向前,香肩半露,欲有意无意的用微露的肩头去磨蹭他的胸膛。
辛励怒意顿起,寒声斥道:“下去!”
楚贤妃再也绷不住了,羞愤欲死的跑出了御书房。
辛励瞪了盛福一眼道:“去承恩侯府传朕口谕,贤妃楚氏举止轻浮、寡廉鲜耻,不配妃位,贬为昭仪,命承恩侯府今后好好教养家中女郎,莫要因为太过宠溺而酿成大错,贻笑大方。”
盛福忙急匆匆的命人去承恩侯府宣旨。
辛励揉了揉额角,头更痛了。他站起身来,殿外的屋檐上垂着细密的雨丝,殿前的垂丝海棠在雨中静静绽放,被微风吹的轻轻摇晃,像极了那沈娘子头上戴的步摇。
他站在殿前赏了一会儿雨,待雨将停未停时,他鸦羽般浓密的眼睫忽的垂下,见盛福忙完他交代的差事后,正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不由问道:“清明那日,朕拿回来的油纸伞呢?”
“回禀陛下,被奴婢小心收在偏殿的储物间里,仔细妥当的放着呢。”盛福恭谨的答道。
辛励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出声道:“你命人将伞送去……”他忽然顿了顿,又道,“罢了,找出来给朕即可。”
盛福麻溜的去偏殿将伞找出来,他甚至还仔细的擦了擦伞上微不可察的灰尘。
这时雨将将停了,辛励换了一身低调的儒服,拿着伞出宫径直来到歇芳楼。
歇芳楼一直都很热闹,数十个伙计在楼里穿梭吆喝,迎来送往,端茶倒水,有眼力见儿的跑堂抬头看见辛励,忙迎了上来招呼道:“金公子里面请——”
歇芳楼中间的戏台上,有个相貌艳丽的女郎在跳柘枝舞,腰肢窈窕,舞步轻旋间赢的满堂彩!
辛励一眼瞥见墙上的牌子,他迅速扫了一眼,状似无意的问道:“沈教习不在?”
“这可不巧了,您是第三百一十八个问沈娘子的客官,沈娘子病了,在家歇着呢,已经有日子没来歇芳楼露面了,不过咱们茶楼里还有其他有趣儿的节目,近日新来的胡姬跳《菩萨蛮》跳的十分精彩,金公子不妨留下来看个热闹。”店里伙计热情推荐道。
辛励对胡姬没什么兴趣,他正欲将伞交给店中伙计,请伙计代为转交给沈蜜娘,忽然楼里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门口处大喊:“快看!是沈教习来了。”
孟瑶华被夏禾和桃枝搀扶下轿后,被楼里的热烈气氛惊了一惊,她面上覆着青纱,只露出一双十分灵动的杏眸来,像一泓深邃的清泉,令人见之忘俗。
她一路走来,时不时跟人打声招呼,说笑两句,忽然有个伙计将她拦下,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转头看了过来,正正的撞进一双绝美又潋滟的桃花眸子里,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猛然一跳,而后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弯成月牙模样,她笑吟吟的福了福身道:“金公子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