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白:“那我?们在山下农家乐看到的是死人?”
九年话说的含蓄:“将死之人总是难以接受现实。”
听了九年的话,卿白脑海里的某根线一下子便清晰起来了——唐老头现实中比罅隙里更年轻精神的面貌,十多年前为了还愿而修起来的山道……怕是正应了戚小?胖上山时所言,那位慷慨的香客在这间寺庙许了个了不得的愿望,并且得以实现。
想来,那个了不得的愿望就是这位爱穿中山装的唐先生如今还能带着?大批‘保镖’重游樗山的原因。
想到这,卿白的口吻称得上是羡慕:“这位唐先生的运气?可真好……”
临死还能找到一个靠谱的和尚续命,不像他,找了那么多和尚道士半仙老神棍,最后就找到一个除了学历一无是处成天琢磨着?还俗的‘理论和尚’。
九年蹙眉,并不赞同?:“生老病死,时至即行,是自然规律人生常态,强求无益。”
卿白看着?他,即便是说这种带着?说教意味的话九年也依然温和雅正……卿白几乎有些恨他的温和。
直到此刻,卿白才终于愿意承认他们如今的关系师出无名不正不顺,不像严师,更谈不上益友,上不上,下不下,进不得,退……也不愿意退。
卿白自觉已经?很克制,眼睛不再看着?九年,尾音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带着?颤:“若偏要?强求呢?”
九年没有立刻开?口回话,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无欲无求的卿白会?在这时突然说出如此偏执的话。
虽然不明白症结所在,但他下意识觉得这短短一问背后藏着?许多深沉的秘密,让他无法轻易表态否定。
可很多时候,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然而很神奇,卿白原本酸胀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眼神能继续直视九年,声音也不颤了,他甚至还有闲心关注旁边不知为什么紧张到有些僵硬的戚小?胖。
卿白笑了一下,不过因为脸上有毛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笑了一下:“你放心,我?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强求也无用。
明明是语气?很轻松的一句话,而且听话中深意他该放心了才是,九年却心口一紧,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
说完他自己都呆滞住了,想不明白这时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于是他看向卿白的眼睛,期望对方能为他解惑。
可惜这罅隙并不是什么好谈话的清净所在,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天竟隐隐有些黑了,虽然不是真的眨眼就天黑,但天上的太阳也确实以不合理的速度往西移了一大截,于是原本遮着?寺庙大殿的巨大槐树树影这会?儿就变成笼罩房舍。
昏暗的光影里,一个头顶带着?青茬的年轻和尚快步进院,虽然行为举止间已经?很努力掩饰,但后领处夹带的树叶、衣摆上带着?的青草汁液的划痕,与芒鞋边沾着?的泥土,无一不在说他是刚从?山中树林来。
年轻和尚有点紧张的向屋内老和尚行了一个礼,也不说话,只缓缓摇了摇头。
唐先生反应极大,撑着?桌子‘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虽然站了起来却站不太住,只立了几秒又倒了回去,他瞪着?老和尚:“法师,这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静静端坐在黑暗里,满是褶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若哀蝉打?坐念经?的时候是木雕,这老和尚便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纠葛难分的老树根,即便用水冲洗得再干净,也透着?腐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