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盛家的下人比咱们家还要受约束呢。”蔷薇笑道,“有规矩是好事啊,奶奶。” 有规矩的确是好事,但是规矩严得如此,是不是像一个在高压恐怖下的朝堂? 这样的规矩,真的能长久吗? 有赏有罚,有驰有松,才能让人喘口气啊 而盛家内院的管理,是不是有些军事化? 盛昌侯居然连内院的这些事都要管,还管得如此严厉,把家里的下人训得跟军人一样纪律严明。 下人们心中肯定有怨气的。 东瑗想起二奶奶葛氏方才说:“等你有了子嗣,就知道盛家没一个好东西……”她是不是在说公公盛昌侯? 东瑗不寒而栗。 “蔷薇,你偷偷去打听打听,角门上守夜的婆子们,都是些什么规矩。”东瑗转身回了静摄院,跟蔷薇吩咐道。 蔷薇道是。 一旁的紫薇依旧似个透明的人般,她沉默不语,东瑗也从来不主动问她什么。 东瑗洗漱后,蔷薇帮她散发。墙上的自鸣钟滴滴答答敲响,已经是子初了。 青丝散开,蔷薇帮着铺好床,问她:“奶奶,您现在歇了吗?” “我等世子爷,你先去吧。”东瑗坐在临窗大炕上,把板墙边立着的银红色绣牡丹呈祥的弹墨大引枕拉过来,斜倚着。 蔷薇把她拿了件薄裘盖在身上,才退到外间歇息。 东瑗拿着盛修颐搁在炕几上的那本《六韬》看,从前往后翻,分别是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她便从后面的犬韬开始看。来到这个世界有些年头了,又有西宾专门教过,她不会吟诗作赋,亦不能写八股时文,可是阅读没有障碍的。 六韬中,犬韬是指挥军队,仿佛运筹帷幄般,东瑗刚刚看了半页,听到帘外蔷薇给盛修颐请安的声音。 她起身下炕,盛修颐已经进来。 东瑗给他请安,问道:“二爷回去了吗?娘还好吧?” 盛修颐含混说了句好还,就去了净房。 蔷薇在外边安排红莲和绿篱服侍。 等他洗漱妥当,已经子正了。 盛修颐吹灯上了床后,东瑗放下幔帐,躺下后才对他道:“我送二弟妹回去,她倒没有再哭闹。” 盛修颐轻轻嗯了一声。 东瑗见他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就没有再问,阖眼培养睡眠。 盛修颐的手却伸了过来,掀开了她的被子,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半晌才道:“二弟的事,等明日爹爹回来再说。今日是雍宁伯的母亲满服的日子,爹爹送礼去了。爹爹和雍宁伯是至交,两人最是言谈投机,喝酒不醉不归,只怕歇在雍宁伯府了。” 东瑗见他似乎想跟她说说,就轻轻迎了声,又问:“二爷要娶谁做平妻?怎么前头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盛修颐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青丝,声音却有些冷:“他不曾想娶谁做平妻。咱们家有贵妃娘娘和三皇子,爹爹处处谨慎,二弟是知晓的,不可能同意他坏了纲常娶两房的。他不过是想纳个贵妾。” 东瑗错愕。 这挨得上吗? 盛修颐见她疑惑,解释道:“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凡事留条后路。他若是一开始说要纳个贵妾,家里不同意,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先说要娶平妻,家里不同意,他再一闹,闹翻了天之后才说纳个贵妾,自然没有阻碍的。” 这个东瑗懂。 就像小市场的商贩,一件二十块的小玩意,开价两百,最后讨价还价,顾客五十块买走了,还觉得自己赚了。 二爷盛修海挺有生意头脑啊。 东瑗失笑:“二爷很聪明……” 盛修颐却冷哼:“的确聪明”语气很不快。 东瑗就知道自己的玩笑不合时宜,忙敛了笑意,道:“娘知晓他的把戏,所以跟他拖延?” 可是身为二奶奶的葛氏好似不知道。她哭天抢地,把盛夫人闹得心烦气躁,盛夫人只得请盛修颐和东瑗出面调和。 二奶奶临走的时候说“娘,您说句话”,大概是因为自从二爷说他要娶平妻开始,盛夫人就没有表态吧? 温柔,有时候也是一把利器。 “这件事需要爹爹做主的,他跪死在娘面前,娘也不会答应他什么。万一爹爹不同意,娘要替他担不是。”盛修颐声音软和了下来,吻了吻她的鬓角,“阿瑗,我们家的事,都是爹爹做主。” 甚至包括内院的事。 东瑗对自己的公公盛昌侯,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抵触。她的祖父镇显侯可是从来不插手内宅之事,薛家也繁荣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