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嫁出去,拾翠馆并没有动,落锁的院子静谧安详,高高院墙看不见里面的景致,唯有翠竹逶迤而出,掩映着磨砖对缝的院墙。在微风中,翠竹缱绻依偎,别样情深。 透过墙头,也能看见二层小楼的雕花栏杆。 盛修颐笑道:“跟咱们家的桢园的确很像。” 再往前走,却看到了桃慵馆的院门开着,里面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还挺热闹。桃枝被翠叶遮掩,虬枝不见,枝头垂着水嫩的蜜桃。 东瑗不由脚步放缓。 怎么桃慵馆有人住?出了那样的事,她还以为桃慵馆会被拆掉,重新盖院落呢。 正好有个穿着桃红色短衫的丫鬟出来。看到东瑗,她微微愣了愣,才笑着给东瑗行礼:“九姑爷、九姑奶奶万福。” 是十一姑娘薛东姝身边的茜草。 东瑗笑着问她:“十一小姐搬回来了?” 茜草忙道是:“昨日才叫人重新打扫,十一小姐今日搬回来,想从这里进宫。九姑奶奶,您进去坐坐吗?” 盛修颐在身边,东瑗摇头道:“祖父留了我们吃饭,都快过了时辰。我吃了饭再来看十一小姐,你先替我问候十一小姐。” 茜草道是,又给他们请安。 东瑗往前走,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桃慵馆。 盛修颐问她:“怎么了?” 东瑗回神,笑道:“没事。走吧,祖父还等着我们……” 回眸之间,透过桃慵馆的绿树翠枝,东瑗想起了薛东婉那可爱单纯的脸。一场小小的风波,她便被湮没,从此与东瑗姊妹阴阳两相隔。 人间的欢聚、离别,也许都是定数的吧? 荣德阁里,老侯爷在等着他们回来。一见到盛修颐,薛老侯爷脸上就堆满了笑,亲切喊他天和。 只是看到东瑗手上的伤,薛老侯爷神色瞬间有些犀利。老夫人大约把元昌帝又欺负东瑗的事,告诉了老侯爷。 可是盛修颐在场,老侯爷什么也不好说。 盛修颐也注意到老侯爷看东瑗手时神色的变化,他把东瑗解释给他和盛家人听的言辞,又跟老侯爷说了一遍:“……在长公主府打秋千,绳子没有打磨干净,划伤了手。” 可心中仍觉得有些异样。 东瑗不肯告诉他实情。 老侯爷就肃穆对东瑗:“下次不可如此大意。” 东瑗道是。 吃了饭,老侯爷让盛修颐跟他去荣德阁的小书房,两人切磋棋艺。 东瑗就跟老夫人说:“我去看看十一妹。祖母,她搬回了桃慵馆?” “是啊,她说想最后在桃慵馆住一夜,只当陪陪婉姐儿。”老夫人语气很伤感,“等七月你五姐嫁了,我想替婉姐儿做七天水陆道场,也不枉她投身在我们家一遭。” 东瑗就想起了那个有些傻气、无什么心机,却总是跟她亲近的十妹。 “祖母,何姨娘是我母亲通房丫鬟,十妹自小跟我亲近。可我总想着,我和她都有身不由己,不如疏远些,等到嫁出去了,再彼此亲近。哪里想到……”东瑗说着,眼圈就红了。 她大约是第一次在老夫人面前说她身不由己。 若说这一世她的遗憾,最大的莫过于薛东婉,那个不顾她的冷漠、照样跟她亲近的十妹。 若不是杨氏…… 老夫人眼里就有了些狠戾。 “去吧,今夜你也住在桃慵馆,只当陪陪婉姐儿和姝姐儿。咱们家,婉姐儿她是最老实的孩子。”老夫人忍着泪意,对东瑗道。 东瑗应诺,去了桃慵馆。 却在门口遇到了五姐薛东蓉。她穿着绯色折枝海棠嵌如意云头纹褙子,月白色软银轻罗福裙。和前几日相比,她削瘦了很多。 东瑗喊了五姐,屈膝给她行礼,心中却想起自己回门时她的怪异。 薛东蓉也给东瑗见礼,姊妹俩才进了桃慵馆。 薛东姝正在二楼薛东婉的房间里。她坐在临窗大炕上,面前各色珠宝首饰摆满了炕几,她正在一一拭擦清理,重新放回妆奁。 见东瑗和薛东蓉进来,她起身给她们见礼,才彼此坐下。 “九姐,我以为你明日才来。”薛东姝笑道。 “明日要回去送我小姑子,才今日赶回来陪你。在做什么?”东瑗好奇捡起炕几上的一只掐金丝嵌翡翠金簪问。 薛东姝目露几分哀婉,道:“都是十姐的东西,平日里祖母、母亲和伯母们赏的。她平常不爱戴,却总是隔三差五拭擦干净……” 说罢,声音就微微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