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微愣,这话问得好突兀。 可又没人敢质疑什么。 盛修颐则忙道:“京都皆知镇显侯爷是围棋国手,孙婿不敢言会,略知皮毛。” 虽然很谦虚,口吻却很自信,惹得老侯爷越发想试试他。 他其实想试试盛修颐是否知道用兵。 棋道虽小,实于兵合。高手对垒,三十六般阴谋算计。围棋高手,必定熟读兵书。 镇显侯又不好在孙女婿回门的时候问人家用兵之道。 兵者凶危,大喜的日子谈兵事,不吉利。 可老侯爷看得出盛修颐习武。 既习武,又不是行走江湖的,自然会些兵道。老侯爷年轻时带过兵,他可以从旁人的三言两句中,看得出一个人对兵道的领悟。而他又精通围棋,更知棋道即兵道。 他有心考一考盛修颐,想看看他是纸上谈兵,还是胸有丘壑。 “国手当不起,平日里喜好罢了。天和,今日就算了,他日咱们祖孙切磋切磋。你既会些皮毛,我来问你,棋道何以求胜?”镇显侯老淡然含着,望着盛修颐。 众人看得出老侯爷要考盛修颐。 只是拿围棋做考题,真够刁钻的。 围棋复杂诡变,盛修颐又是庸名再外,真是故意刁难。 薛家世子爷薛子侑很怕盛修颐当着薛家众人的面被老侯爷问得哑口无言。正好世子爷亦会些棋道,所以暗暗警惕,帮着盛修颐想好答案,再不时提点几句。 老夫人可是最疼爱九姑娘东瑗的。 要是她的夫婿在回门时落丑,老夫人肯定不悦。 大喜的日子,何必惹得老人不高兴? 老侯爷的题目一出,薛府世子爷薛子侑心中微骇:老侯爷也太狠了,出手就是狠招。这样的题目,最是难解。 何以求胜? 这题目广而泛,只怕半天也说不清楚。世子爷薛子侑也很无奈。 题目他解不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懂棋道的都一瞬间目露惊诧,把目光投向薛老侯爷,心想怎么开口就为难新姑爷;不懂棋道的,则把目光投向盛修颐,想看看他会如何回答。 东瑗看了眼老侯爷,又看了眼盛修颐。 只见他沉吟须臾,才抬眸,声音坚毅洪亮,道:“祖父,孙婿以为,棋道不在于求胜,而在于变通。躁而求胜者多败,廉而持重多胜。变则通,通则久,方是常胜之道。此孙婿拙见。” 东瑗和不懂棋道的人一样,等盛修颐答完,立马转眸看老侯爷的反应。 只见薛老侯爷亮光骤然而亮,脸上就有了笑意,不懂棋道的人才明白盛修颐回答不错,各自对他刮目相看。 而懂得棋道的,只感觉心灵一震。如此简练的话,居然概括大成,把棋道的精髓包涵其中,这个盛修颐不简单。他对围棋的修为,不能称国手,至少也能称高手吧? 薛老侯爷更是欢喜,盛修颐没有让他失望。 他又问:“你说的也对。古人云,围棋若兵道,人定胜天,计谋深便赢,算计浅便输。天和以为此言如何?” 盛修颐这次只是若微沉吟,便恭敬答道:“此言不错,只是不算高明。” 听到他这话,薛府世子爷薛子侑就吸了一口气:竖子好大口气看他如何往下接。 就听到盛修颐侃侃而谈:“棋道亦合天道。棋子三百六十,乃周天之数目,一黑一白,似阴阳之极化;棋枰若地,方而静,岿然不动;棋子如天,圆而滚,瞬息万变。人定胜天,乃是小势所得;顺应天情,才是大势所趋。” “好”世子爷薛子侑不等老侯爷反应,情不自禁大笑起来,“答得好。贤婿所言,字字锱铢,振聋发聩。我等是小见识,贤婿才是大抱负” 东瑗则望向老侯爷。 老侯爷也忍不住眼角堆满了笑。他缓缓起身,喊了管家来问:“前头宴席准备妥当了吗?” 管家忙道已经准备好,只等众人开席。 老侯爷朗声道:“去,把后院埋得那两坛梨花香搬出去。今日是九姑爷回门,乃第一大喜事,要好酒待佳婿。” 管家和知情的人都微微一愣。 那两坛梨花香是太上皇赏给老侯爷的,在后院埋了三十多年。哪怕是薛子明中了状元郎,老侯爷都不曾提起此酒。 今日却要开来款待盛修颐。 老夫人不禁心中松了口气。 且不说此人对瑗姐儿如何,至少不是外界传说的庸才。他说的棋道,老夫人也懂,言辞精炼,句句都是金玉之言。且他胸有大计,心怀苍生,不以个人私利而求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