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那些打猎的人还没回来。
这时,身旁传来了“扑扑”的脚步声,原本饿得闭目养神的冯御史闻声警觉睁眼,正对上一张灰扑扑的小脸,是难民家里的小子。
冯御史懒得与这小男娃多话,又闭上了眼睛,倒是宁云裳好脾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嫌他头上生的虱子脏。
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丢到了她的衣服上,不及她反应,那“扑扑”的脚步声就已然跑远了。她低下头一看,是一小块挖出来的山药根。
这小子前日里挖树根被拉了一道大口子,宁云裳看到了,就给他包扎上了。
冯御史抬了抬眼皮:“宁度支不愧菩萨再世,这就已然收到香火钱了。”
宁云裳笑道:“能说俏皮话,看来您的精神还算硬朗。”
冯御史哼笑了一声。
这一路逃难逃得提心吊胆又挨饿,京中富贵奢靡的生活恍若隔世,叶铮又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性子,要没宁云裳时刻跟他玩笑几句,他怕是早疯了。
笑完,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声:“但愿今日能打来只鹌鹑。”
那畜生烤起来酥香可口,就是个小、没肉、不顶饱。鸡鸭鹅一类的禽鸟,百姓眼里都不配叫肉,也就这没挨过饿的会想吃。
冯御史喃喃道:“可惜此地没有胡椒,那脆嫩的烤鹌鹑肉配上胡椒,才是……”
每日一念叨,都成了冯御史的信念支柱,宁云裳无奈道:“好吧,您梦您的烤鹌鹑,我吃我的山药根……”
“啪!”
一小块黑乎乎的山药根掉在了她的脚边,随即响起几道中气不太足的喝骂声:“把吃的都交出来!”
念叨鹌鹑的冯御史住了口,宁云裳也蹙着眉头那前看去。
七八个衣衫褴褛的成年男子,手上拎着柴刀、木棍,耀武扬威地包抄了他们,用手里的武器一个一个地迫过去,从这些老弱妇孺的手中要东西。
前两日他们听几个妇人念叨过,说是这条路上有几个从前乡里的泼皮,也跟着跑了荒。泼皮遇上无赖,臭味相投,几个村的村霸就这么拜把子聚了头,专挑男人少的窝棚下手。
他们这里人多,往日这几个泼皮只敢远远观望着,不敢近前,可惜今日外出打猎的男人还没回来,窝棚里就剩下老弱妇孺,他们这才逮着了机会。
思索间,一把柴刀已经横到了宁云裳和冯御史的跟前。
冯御史挡在了她前头,把那男孩给的山药根讨好地递了过去,将她藏在了篝火背后的阴影中。
柴刀在冯御史的脸上不耐烦地拍了两下,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闷响:“那后头,谁?”
冯御史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我……婆娘,染了时疫。”
拎柴刀的人望着冯御史糟乱花白的胡子,瞬间眉头皱到了一起,没好气地往宁云裳蜷缩在火堆背后的身子踹了一脚:“老不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