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时,少年的伤口已然恶化起了高烧。
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但基本上口中只会喃喃几个字:“别去医馆……不能去医馆……”
宁云裳忽然就有些心疼,也有些好奇这个少年了。
接下去的日子,冯御史年纪大了,自顾不暇,除开解衣服换药这类令人羞恼的事,几乎都是宁云裳在照顾少年。
虽说有些不合礼数,但想到没有这个少年,他们大概已经成了箭下亡魂,礼数就也没那么重要了。
这日,草堆上蜷缩着的少年又一次在梦中发出了无谓的呻吟,宁云裳拧干了布片,朝着少年走了过去,那只手立刻钳住了她,在她千疮百孔的手背上又添了一道新的红痕。
她面色温和地用完好的另一只手,将冰凉的布片铺在了少年的额头上。清凉的触感很好地镇下了少年身体的燥热,他的手慢慢地松开。
宁云裳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隔着布用手探了探少年的额头:“太好了,终于退烧了。”
缩在墙角的冯御史听到她的话,半梦半醒间轻哼了一声,算是对她的回应。
宁云裳走到门边,将自己和呼啸的寒风一并隔绝在了破庙的外面。
冷风瑟瑟,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连着哈了好几口热气。
没办法,后半夜守夜实在是太困了,她又不能让年近五十的冯御史受这份罪,就只能躲在外头,用冷风激醒自己了。
他们不能生火,不能轻易暴露在人前,毕竟,此刻他们已经是众人眼中的“死人”了。
破庙内忽然传来了一声重物翻倒在地的响动,她以为是冯御史醒了,便转身开门道:“天亮还好久呢,您今日醒的……”
她顿住了。
昏迷数日的少年半跪在地上,在她推开门的刹那,眼风凌厉扫来,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
当然了……他摸了个空。
月光顺着半开的门扉钻入室内,在昏暗的地面裳镀了一层银霜。待看清来人后,少年紧绷的身子松了些,但出口的话仍然十分警惕:“我的刀呢?”
宁云裳指了指墙角,洗净的障刀正温顺地躺在角落里。
少年本想起身,结果身上的伤口牵动,不幸再度扑倒在地。
睡梦中的冯御史被响动惊得翻了个身,掀起眼皮看了看他们,又继续睡死过去了。
此时宁云裳已经关好门走到了少年身边,伸手过去,想要将他扶起……
“啪!”他一把打掉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哪怕重伤之下,他也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嘶声。
那只伸过来的手暴露在他眼前,背面血痕道道,斑斑驳驳,望得他瞳孔一颤,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宁云裳注意到他的表情,将受伤的左手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