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不,我飞不起来。”
任东阳完全愣住了。厂子里有一个羽天子,在资料记载中她曾有过飞行记录--这是渗透入版纳危机办的“星文”组织成员告诉他们的。任东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了,他怔怔站着。不能飞,那他怎么离开边境?机会只有今晚。此时“星文”正对厂区发起冲击,危机办获得信息,必然会调动人力到厂子支援,而能够关闭边防哨所的高飞射击装置的人,只有今夜执勤,下周就要调到别处了。
今夜必须走。
他并不相信想想。从想想仰起毫无惧意的脸庞起,他就对她产生了怀疑。
“你如果不信,可以解开我的手。”想想说,“这里的窗户太狭窄,我展开翅膀后肯定不能跑出去,你只要挡在门口就行。总之,我让你看看我的翅膀。”
她这样平静,温和,一点儿没有被捕捉的恐惧与不安。废屋不是她的鸟笼,任东阳不是她应该畏惧的人。她认真提出建议,面对任东阳时连目光也充满真挚。
任东阳挑断了她手臂上的绳子,随即站到门口。想想背对他脱下外衣,只穿内衣,后背光裸。
她跟备受特管委重视的何肆月不一样,身上的衣物是普通人的衣物,无法随着她展开翅膀而变化。她微微弯下腰,肩胛骨凸起,皮肤发皱。随即两片棕灰色的翅膀像植物从土地中拔节而起,簌地在她背后展开。
任东阳彻底愣住了。
想想挥动翅膀,灰棕色的--麻雀的翅膀。
“并不是所有羽天子都像何肆月一样,拥有可以承载自己身体、同时还能在天空飞行的大翅膀。”想想说,“我身上的鸟类基因来自麻雀,所以我只能拥有麻雀的翅膀。小时候还行,能飞。”
愕然的任东阳一时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傲慢,和自以为是,再一次令他陷入困局。
说完“能飞”二字,想想忽然朝一扇窗户奔去!她的翅膀很小,收在背后只到臀部,而她本身个子瘦高,像炮弹一样击穿残破窗户上的半块玻璃,径直冲了出去。
任东阳立刻转身追上,但想想一落地已经弹射般跳出几步。她始终是羽天子,因为有这副翅膀,骨骼比寻常人要轻很多。此时麻雀的双翅在身后展开,她跑得飞快。
水母在想想身后追逐。精神体穿过她的身体,尤其是心脏。这让想想浑身麻痹,猛地栽倒。她吃力爬起,正要呼救,任东阳已经从后追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拖起。
想想只披着外套,拖动中外衣垂落,她的背部直接与地面砂石树根摩擦,痛得她惨叫。
她咬牙忍痛,瞅准一个任东阳停顿的间隙,双手抓住任东阳手腕狠狠一拧!
脆响。任东阳的手腕被她一下拧得脱臼,整个人倒在地上。
想想爬出几步,回头看那个脆弱又狂妄的捕食者。
奇怪的是,任东阳倒在地上,双目圆睁,一动不动。他胸口还有呼吸的起伏,并未断气,但整个人毫无反应,像人偶一样僵直。
想想顾不得弄清楚他发生了什么事,掖好外套,一瘸一拐往厂区跑去。
任东阳仿佛看到了想想,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自己海域中站立的向云来吸引了。
出现在他海域那条怪隧道中的向云来,是完整的自我意识。在入侵者突破防波堤的瞬间,任东阳的海域就产生了海啸。隧道如同咽喉,蠕动、挤压、吞咽,要把入侵者完全吞没。
粗糙的洞壁中伸出无数水母的触丝,纠缠在向云来的身上。但触丝无法在自我意识的表层留下任何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