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直冲向云来面孔。向云来没躲避,也没感到害怕。因为刀子没有扎下来。
银狐的眼中流露困惑,似乎不确定眼前人究竟是不是敌人。来自主人的恐惧、憎恶和反感影响了精神体的判断,但这种感情是真实的吗?它伸爪,碰了碰向云来的手心。
银狐爪子收起了利趾,就像以往一样,带着一点儿试探。
向云来攥住它的爪子,银狐被吓得顿时消失。但很快又在窗边出现,仍旧怔怔看着向云来。它因为不确定眼前人是否危险,而踟蹰不定。精神体会反映出主人的心态,有时候行动会比主人更直接坦率。它的困惑和踟蹰,都来源于隋郁。
银狐在这里,表示隋郁就在附近。向云来坐起身。观察室外头,狼人和弗朗西斯科还在热聊。他们都看不到精神体。向云来溜下床,小心开门。
“哦,我懂了,你们是没有身份的狼人,所以也没有办法享受什么福利。那断代史不给你们多点儿保障?”弗朗西斯科的声音传来,“我以为我们血族够黑心了,怎么断代史比我们还过分啊。哥,你们不容易,真的,太不容易了。”
金毛吸血鬼和两个狼人在电梯前说话,长吁短叹,笑中含泪。
弗朗西斯科和平日里的傻样截然不同,他口条流利,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原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种族,而且是在断代史这种充斥着种族间歧视的地方,三个人竟能聊得如此热络,向云来十分惊奇。
“……王都区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好惨啊,我知道好多狼人在王都区生活,我看到有个视频,两个狼人抱着小孩哭得伤心绝育……”弗朗西斯科说。
狼人:“伤心欲绝。”
狼人更正他的用词,那语气甚至有点儿怜悯了。弗朗西斯科从善如流:“哎呀,我又说错了。”
向云来贴着墙壁,悄悄从狼人的视线死角走过。他确信弗朗西斯科刚刚瞥见了自己,但很快用一个……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口误,顺利吸引了狼人们的注意力。
他钻入安全通道,银狐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拉开一定距离,却又始终好奇地观察着他。
向云来不知道这个房子的结构,而他也不能贸然地释放精神力。他想找到任东阳,继续追问在自己的海域中没能得到的答案。
他必须要有一个真切的目的,才能暂时让自己摆脱此时此刻的心境。王都区地陷事件,他过分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导致一切情绪消失。秦戈跟他仔细分析过这种状况,向云来自己也时刻感受到情绪淡漠的影响——但他现在察觉到,不对劲。
他的情绪,并没有消失。
准确地说,此时此刻如同石头一样填塞他胸口的东西,比阴云沉重,比浓雾更难驱散。每当想到罗清晨在隋郁的海域里对他做了什么,向云来就有种痛苦的窒息感。
他被母亲和往事掐住了喉咙。
现在的他明明对隋郁没有一点儿喜爱,但他仍旧被这个真相击中,昏头转向。
许多以往没弄清楚的谜题都解开了,可是答案怎么这样令人难受。他抓紧自己胸口的衣服,几乎又要大吼出来。
银狐小跑几步,靠近了他。只是耳朵与尾巴仍旧竖起,不见放松。
向云来站在楼梯上,小声说:“你能过来吗?”他朝银狐伸出手。
犹豫了很久,银狐终于窜到向云来身上。就像它平时停在隋郁肩头一样,它如今也蹲在向云来的肩头。不同的是,尾巴仍旧微微炸开,能看到尖锐武器的形状。那是随时准备着袭击向云来的样子。
向云来却不那么难受了。眼前的通道没有开灯,他摸索着楼梯扶手,很轻地往下走。寻找任东阳并不困难,在向云来的眼前,无数水母正漂浮在头顶,散发着混杂恶臭的气息,幽幽闪光。它们就是指路的灯。
任东阳没有察觉向云来离开了观察室。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瘫倒在地板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