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亲密地贴在一起,胡令溪轻轻抚摸柳川的头发和背脊。柳川很喜欢被他这样对待。很快,柳川蜷缩着哭了起来。
他有无数要哭泣的理由。胡令溪非常耐心。在安全和放心的氛围里,柳川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自己和方虞过去的事情。
我和他交朋友的时候他只有那么小,比我小多了。当时他的眼睛还能看到一点点光。
那你是他的哥哥了。
但我没有保护好他。治眼睛的钱被人偷走了,在我眼前被偷走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当时也很害怕,对吗?
柳川说了更多更多。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蓄意杀人,他想为方虞铲除噩梦的根源。但他那个年纪,根本不明白怨恨一旦扎根,轻易无法拔除。他陪着方虞在河堤上坐了很久很久,看人们处理丧尸人的尸体。回家的时候他牵着方虞的盲杖走在前面,方虞带着哭腔在身后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不恨你了。
胡令溪渐渐明白困住柳川的是什么。若当日与小偷面对面的是胡令溪,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件事,但这厄运落在善良的人身上,就会变成永恒的枷锁。柳川哭得声音嘶哑,连面对向云来他都没有倾吐过这么多的心事。恐惧、悲哀,还有年长之后渐渐清醒,却始终无法狠心对待方虞的挣扎。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隐约看到答案,但无法在答卷上写清楚。
他们聊了很久。胡令溪大部分时间只是听。他会吻柳川红肿的眼皮,轻拍他的背脊,与他十指相交,无限耐心。
只睡了两个小时,他们就被窗外的鸟鸣吵醒了。柳川在胡令溪怀里拱来拱去。胡令溪又说:“你脚伤了,不做。”
柳川睡得头发乱蓬蓬,他轻咬胡令溪的下巴,手往薄被里伸:“你小心一点就行。”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来,在没有开灯的卧室里切割出刀片一样纤薄的光线。这一寸粗的光柱沿着床铺爬行,覆盖在两个人重叠的身体上。柳川受伤的那只脚被胡令溪给予了特殊对待,只能搭在胡令溪肩头,没有放下来的机会。
是胡令溪先表白的,在方虞出事之前。这正是他跟向云来说的“计划”。他很中意柳川,这青年有璞玉般的单纯,但也有令人诧异的暴力冲动,两种根本不搭界的气质微妙地混合在他的身上。胡令溪对挑战这样的人充满了兴趣。
他很快发现,柳川喜欢疼痛,而且对性的愉悦毫无抵抗之力。快感可以压抑痛苦,柳川正在利用这件事。比如现在。
胡令溪把柳川的双手按在床头,完全控制了柳川的身体。眼前的哨兵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力,任由胡令溪控制。强烈的愉悦似乎让柳川短暂地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咬着下唇忍耐声音,这种忍耐会让肌肉更顽强地紧绷。胡令溪几乎喘不过气。
“柳川……”他低头吻柳川的嘴唇,“你可以喊出声,不要忍。”
柳川摇头,更紧地抱住了他,几乎完全地攀在他的身上。
折腾完已经日上三竿,柳川的舍友告诉他刚刚结束点名,他缺课了。柳川翻看手机,脸上有一种无所谓的疲倦。手机从他手中滑下,他侧躺着闭上眼睛。胡令溪做好了早餐才来喊他,他又变得像温顺的大狗一样乖巧。
灰狼在胡令溪的家里走来走去。它走到哪里,落脚的地方就会冒出两三条花园鳗。别人步步生莲,它步步生鳗。
柳川吃着早餐,忽然抬头问胡令溪:“你是从斗兽场连胜一百场出来的,你知道斗兽场还有别的秘密吗?”
胡令溪知道柳川不可能因为一夜的倾诉和早晨的情事就忘记方虞遭受的灾厄。他只是没料到柳川会这样问:“斗兽场最大的秘密就是‘库房’。‘库房’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离开斗兽场之前,邓老三带我去过,她邀请我加入……柳川?”
柳川的眼睛瞪得溜圆:“你去过‘库房?”
胡令溪脑子嗡的一响。他忘记了。他只跟向云来、邢天意说过这件事。柳川只晓得他的恋人曾是斗兽场的百胜传奇,但从不知道“库房”的事情。
柳川还在问:“你见过那些……那些‘商品’?”那张缺乏表情变化的脸庞上,头一次浮现了掺杂震愕的痛苦。
胡令溪停手了。食物忽然变得苦涩,他心里发慌。柳川并不蠢笨,他的智力足够考入新希望尖端人才管理学院,而且学东西和接人待物都有礼有节。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不善于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