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的画像发出嗡嗡声响。紫色的云雾、高山的泉水全都从画中涌出,火光、嘶吼突破了画像的限制,震得向云来耳朵疼。他不得不发出更高亢清晰的声音:“我要找汤辰!”
没有回应,没人理他。权杖仍在有节奏地敲击地面,每一次都令城堡微微震动,酸梅粉的味道四处弥漫。
向云来哈地笑了一声,大步朝国王和王后走去。他抓住王后正要质问,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国王和王后身后看到的那道裂缝。他把兔子翻到背后,果然看到了清晰的缝线,和缝线之中黑乎乎的混沌。
这次不是眼睛,而是黑雾。
熊还在敲地板,似乎除了敲地板,它什么都不懂。兔子在向云来身边忽然唱起“小兔子乖乖”。诡异的歌声充斥在城堡里,向云来猛地撕开了那道缝线,果断踏入兔子体内的黑雾。
他一开始没有找到汤辰。在黑色的雾中行走,他小心摸索,渐渐听到了一种轻微的、细碎的迈步声。
声音来自他身后。他回头看到的,是一头毛发湿漉漉的小白狗。
小狗定在原地,歪头看他,目光全是担忧。
向云来盯着它片刻,开口说:“汤辰,邢天意快死了。”
这句谎言立刻引起了海域的波动,黑雾开始旋转、翻滚,向云来瞬间被卷入其中。头昏脑涨的时候,一只瘦削的手伸到他面前。毛绒兔子在女人的手上晃动,“礼物!生日礼物!”她这样对汤辰说。
向云来终于在汤辰记忆里看到了从饲育所消失多年的邓春燕。和照片相比,她年长了,更狼狈也更瘦了,左眼的纱布脏污不堪,身上的衣服是整齐的,但不够干净,整个人的气味仿佛一团移动的垃圾。
他接过小兔子,兔子被手紧紧抓住,而手的主人正趴在一个人背上哭泣。因为发烧和头痛,汤辰的呕吐物弄脏了父母的衣服。背她的是父亲,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抱着衣服跟在他们身旁小跑的是母亲。汤辰因为难受,小声地哭着。母亲低声安慰:辰辰乖,打了针就好了。向云来不知道那时候汤辰几岁,但她依靠在母亲怀中等待皮试结果的时候,也像一只湿漉漉的小兔。
记忆非常混乱,小狗、邓春燕、养父母,还有汤辰一生中大大小小的各种时刻。有那么几个瞬间,向云来通过她的眼睛注视镜中的女孩。他其实分不清什么时候是汤辰,什么时候是汤明业。
在黑雾的深处,汤辰静静地坐着,黑暗中全是扭曲的记忆影子。“我无法憎恨任何人,”汤辰捂着自己的脸,眼泪夺眶而出,“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爱不爱我。”
向云来蹲在她面前:“这些都不算爱吗?”
汤辰:“我不知道。”
向云来:“你觉得什么才是爱?”
汤辰:“不要抛弃我。不要欺骗我。”
向云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汤辰从指缝中看他:“你也骗我。邢天意快死了,你在骗我。”
向云来:“我其实不知道邢天意怎么样。”他把最近的情况全都告诉了汤辰。得知汤明业透露了邢天意的身份,汤辰的眼泪一下收回去了:“他疯了么!”
向云来看着她笑:“虽然我不知道谁爱你,但我知道你爱着谁。”
汤辰:“……我没有。”
向云来:“好的,那就没有。”
汤辰:“你来这里找我,不是为了告诉我答案的吗?”
向云来:“你的答案在你自己的人生里,我没办法解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