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海域里,海啸已经爆发了一万次。他每进出一个人的海域,就有一堆碎片落入他自己的海域。他没有时间清理,连分辨都做不到,已经彻底被堆满信息的废墟掩埋。
由于短时间的共振太过强烈且频繁,从这一个人,到那一个人,他不断地、无意识地调节共振的频率,以至于根本无法重新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从恳求隋郁到憎恨隋郁,只跨越了一秒钟:“如果我死了,杀我的人就是你!”
向云来恶狠狠地骂他,却又急切地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由于失控,两个人的性信息素正在房间里四处流窜。向云来喉咙呜咽,伸出舌头去舔隋郁的鼻尖,咬隋郁的嘴唇。隋郁曾给过他又痛又热烈的吻,现在却像卫道士一般古板僵硬。僵硬就是回避,就是不喜欢,就是憎厌,就是遗弃。向云来的念头像雪崩一样不可回头,从憎恨隋郁到憎厌自己也只隔了一秒钟,他哭着说:“你不喜欢我……”
自持的神和无耻的人在隋郁的脑子里打架,而向云来的入侵仍在持续。他甚至无法信守“不进入隋郁海域”的承诺,尖锐的刀子开始在隋郁海域里穿梭。每一次入侵都在削弱隋郁的意志,他任由向云来的手随意探索,但在听见向云来这句话的时候忽然不安了。
“我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他的每一次表白都不合时宜,隋郁极力忍耐着不适和欲望,咬着牙说,“但我不想变成任东阳那样的人。”
向云来没有应他,但忽然中止哭泣,连在隋郁身上乱来的手也垂下了。
“……向云来?”隋郁拍了拍向云来的脸。向云来睁着眼睛,茫然的,失焦的。
隋郁坐在床上,把他拉起。向云来软绵绵倒在他的怀中,隋郁吓坏了:“向云来,回答我!”但向云来仍有呼吸,只是如同人偶一般,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反应。
一个念头在隋郁头脑里掠过:向云来陷入了解离。
调剂师的课程上,秦戈曾花一整节课来分析调剂师的“防卫机制”。被巡弋者的海域会出现海啸,海啸会伤害巡弋者,而“防卫机制”就是调剂师保护自己、从海啸中安全撤离的方式--但启动防卫机制,调剂师的海域将承受巨大的、深刻的,有时候甚至是不可修复的伤害。
进入他人海域如同涉足未知的沼泽。不知道深度,不知道是否隐藏着危险的动物,不知道是否有毒,调剂师能依赖的只有潜伴,防卫机制是断臂求生的终极方式。“海域学”中定义的“防卫机制”共有四个级别,每个级别都有不同的反应,而每一种反应,即便是暂时性的,也一样会给调剂师带来伤害。
向云来钻进隋郁的怀中。他神态和眼神仍旧茫然,但异常忠实本能,双手比方才更急切地撕扯着隋郁的衣服。
隋郁非常确定,向云来无意识地启动了三级防卫,解离和退行。他的人格、意识短暂地与这具身体分离,就像人站在高层的阳台上看雾气茫茫的街道,街道存在,路人和车辆存在,但一切跟他都没有关系。他无限地升高,无比的轻盈,像气球悬浮在整个世界的大气层之外。同时,他的一部分意识退行到孩童状态,摒弃社会规则,完全屈服于欲望。
隋郁抱着向云来倒在床上,想起的是秦戈一次又一次的厉声强调:一旦调剂师启动防卫机制,在他们身边的潜伴请使用一切可行的手段,无论是语言警标还是行动警标,无比以最快的速度把调剂师从海啸中拉出来,并让他解除防卫。
隋郁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不能这样做。他必须这样做。他不想。他很想。
向云来睁着眼睛,蜷缩在隋郁怀中,仰头像小羊一样吻隋郁的下巴。隋郁浑身紧绷,低头时看见向云来的鼻孔里流出蜿蜒的血。
他终于吻了下去。鲜血让他心疼,但又令他昂然地亢奋。
可惜的是,第一次很快结束了,因尴尬而脸红的隋郁怔愣看着向云来。
向云来又一次进入了他的海域。但这一次和刚刚完全不同:向云来进入后没有立刻离开,他的意识像云一样漂浮在被风雪覆盖的山岭之上,浏览一切。
他进入隋郁海域的时间和高潮的时间一样长,瘦削的腹部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向云来眼中的茫然随着解离状态的消失而消失。他也脸红,红到耳朵上,红进眼白里。他张开双手揽着发愣的隋郁,隋郁不敢彻底压在他身上,用双臂支撑自己的体重:“对不起……”
他说一句,向云来就昂起头吻他一下,总要打断他的话,不让他有道歉的空隙。鼻血不再涌出来,但仍未干涸,他们脸贴脸地纠缠,血糊了向云来半张脸,也沾满了隋郁的脸庞。
“你变丑了。”向云来笑他。在这场情事里他是绝对的主导者,控制节奏和气氛,也完全控制着隋郁。
隋郁解开向云来的衣服,沿着脖子一路往下,在白皙的皮肤上印满血的吻痕。
空荡荡的冰箱如今塞满了食材,向云来问他什么时候去采购,隋郁说:我开始盼望你来做客的那一天。他一边回答,一边把发晕的向云来抱上餐桌。他不知道隋司打了多少药,不知道是否超出安全剂量,但向云来的症状仍旧持续着,他们做的一次或者两次,完全无法让向云来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