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也是因为他这种卡bug一样的状态,让与他相关的一切都容易卡bug,比如那个被玉求瑕找到的笔记本,以及玉求瑕没有完全消失的记忆。
“好吧好吧。”方思弄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可是我为什么还是没有活过来?”
“做人不可以太贪心。”梅斯菲尔德说,“‘书’已经将你送回了丧生之地,可你要知道,一个人如果要复活,光靠他自己可不行。”
方思弄早就没脾气了:“那还要靠什么?”
“还要靠朋友亲人、子嗣后代啊。”梅斯菲尔德理所当然地说,“就是埃及法老复活也需要完整的木乃伊啊。”
埃及法老真能复活?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方思弄脑子里,但他问出了显然更重要的一个问题:“那我的‘木乃伊’在哪里?”
“这就要问他了。”梅斯菲尔德朝“精神维度”之外的玉求瑕努了努嘴,“虽然现在看来是难了。”
从《俄耳浦斯》电影离开后,方思弄就一直和梅斯菲尔德待在一起,梅斯菲尔德解答了他的所有疑问,也详细地给他讲述了“戏剧世界”的起源,比“世界意志”讲给玉求瑕那个语焉不详的版本要细致许多——
同自然界的阶段性自然灾害爆发一样,人类精英也会在特定的时间段集中出现,比如最近的“轴心时期”,中国、希腊、印度、波斯、以色列……各个相互隔绝的文明都在同一时期集中出现了大量伟人,创造了灿烂的文明。
而在更遥远的上古时代,也曾有过数个这样的时期,那是更蛮荒残酷的时代,人类对自然灾害的认识和抵御能力几近于无、饱受摧残。终于有一天,各个文明的祭司们都在同一时刻有所明悟,进入了“精神维度”,在那里与“世界意志”立定了契约。
为什么是戏剧?
因为戏剧是与仪式紧紧相连的,朝向无数死者敞开,是人类感情的集中表达,集中消解。
在一个真实的舞台上,调动虚拟抽象的思维和想象,激活虚妄的情绪,让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随着故事情节产生共鸣式的起伏,又在故事结局时集中释放掉,是情感的浓缩精华,是极速变化,是矛盾冲突,是和解或毁灭。
是“世界意志”曾经从未见过的、对人类最感兴趣的部分的集中爆发。
而一个能创作出伟大作品的剧作家,势必要对人性有深刻的洞见,这种洞见大多数时候会招致恐惧,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剧作家都是被驱逐出人类群体以外的,中国古代的曲家自称为鬼,而欧洲大陆早年不允许剧作家葬入坟墓。
因为他们实在让人畏惧,是一群法外之人,他们的眼能将皮囊看穿,他们的笔能将人心写透,他们构筑的世界,真的会在虚妄中存在。
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纯白无暇的人,谁也不愿意接受这种目视。
一开始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已不可考,能确定的是那时候肯定不叫“游戏”也不叫“戏剧”,那个时候的人类甚至没有文字,也没有“游戏”和“戏剧”的概念,后来经过演化,它成为了今天的样子,未来还会继续变化。它会不停地将人类放入虚设的场景中,演绎虚拟的故事,产生真实的情感,供“世界意志”取乐。
直到什么时候呢?
也许直到“世界意志”终于感到无聊的时候吧。
方思弄听得一身冰冷,忧心忡忡道:“就没有什么办法结束这一切吗?”
梅斯菲尔德朝他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见过西西弗斯了吧?”
西西弗斯,永远的失败者,推着永远无法到达山顶的巨石,永远坠落,永远反抗。
方思弄无法抑制地颤抖着:“所以这些神话人物是真的存在吗?”
“只要是被创造出来的概念,都可以在‘精神维度’中展现。这算是一种存在吗?”梅斯菲尔德道,“就像我,也是一种概念的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