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弄无奈了。在曾经的相处中,他总是顾忌更多的一方,不是对自己,而是对玉求瑕。他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却很在乎玉求瑕的面子,见不得任何人说玉求瑕的不好,总是让玉求瑕以最光鲜亮丽的样子出现在人前。玉求瑕不在乎的身体,也总是他在意,应该说玉求瑕不是不在意,是刻意在毁坏自己,而他虽然不明就里,却一直跟在后面修修补补。
这种经年累月的注视和照顾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事实上,他这一生都如此度过,虽然对象有过几度更迭,他已不知道要怎样走出这种生活的圈。
他在黑暗中几乎要把手指甲啃秃,回复:[那你呆着吧]
玉求瑕:[好]
这下方思弄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把手机往床脚一摔,被子蒙住头,不想管了。
他感觉自己一点也没有睡着,却开始做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学生时代,跟玉求瑕一起上课、社团活动、食堂打饭、小径漫步、在暴马丁香树下偷偷亲吻。最后的画面来到那个空旷的仓库,他们在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十八》片场胡来,在布景夸张的剧终场景里,他跨坐于玉求瑕身上寻欢作乐,而一个近乎窒息的吻后,他的脸慢慢离开玉求瑕的脸,却赫然发现玉求瑕口鼻处都流着血,像两朵鲜红的石蒜花,眼睛空濛地睁着,已然死去多时。
继而他发现,刀在自己手中,然后他回忆起了它捅进去的触感,心脏在刀尖跳跃,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可感。
他盯着玉求瑕失去生命的眼睛,耳边似有回声,又仿佛万籁俱寂,世界一瞬间就过完了永恒。
他睁开眼,在黑暗中看到一个人影,同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整个屋子都被那个人带着雨水味道的气息充斥。
很奇怪的,他没有对此感到特别意外,只是沙哑地开口:“你又擅自进来了。”
“我怕你烧晕了。”玉求瑕道,“而且外面太冷了。”
方思弄没赶他走,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方思弄没什么力气,浑身酸软,应该确实烧得不轻,而玉求瑕摸他额头的手冰凉,应该也确实是冷到了。两个人落到这个地步简直可怜得可笑,当然也都是自找的。
他晕晕乎乎的,意识时断时续,感觉到玉求瑕在摆弄自己,打开了一盏很暗的小灯,给他量了体温,喂了药和水,未束的长发几次扫过他的脸颊,有些痒。
高烧带走了他的力气,黑暗则给了他掩护,他没有下午见玉求瑕那会儿那么激烈抗拒,气氛要柔和许多。
玉求瑕热了周瑶带过来的粥,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吹凉了喂他,喂了两口他不吃了,玉求瑕居然就自己吃了起来。
这是方思弄没想到的,只能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玉求瑕冷不丁发问:“所以,你怎么想的?”
方思弄恍惚的精神强行一凝:“什么?”
“关于我们复合的事。”
方思弄沉默了很久,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楚:“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们都会死。”
玉求瑕的声音也一下子沉下去:“你不知道?”
“也许应该问你。”方思弄却并无畏惧,平静地看向他,“什么时候打算宣布它无效。”
玉求瑕的表情变了变,在黑暗中并不明显:“我不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