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忍耐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美人,这镯子,要不要奴婢找个靠得住的御医瞧瞧?”
孙云儿嘴唇动一动,想说什么却忍住了,只点点头:“好,请人看看也好。”
她也有些疑心容贵嫔赏赐的目的,然而又觉得,依照容贵嫔的处境,膝下养个孩子才是更好的出路,不至于用什么下作手段来害人。
两下衡量,孙云儿竟猜不透容贵嫔的意图了。
连翘望望外头天色:“这会晚了,出门太打眼,奴婢明儿一早就去。”
然而次日狂风大作,秋雨好似鼓点,敲得屋顶的金瓦铮铮作响,皇后宫中早派人传话下来不必请安,连翘望一望那雨点,只能作罢:“这天出去还是太招摇了,奴婢改日再去吧。”
大小罗美人是闲不住的,不出去四处闲逛,也要在宫里走一走,姐妹二人才吃了早饭不久,就往东侧殿来了。
扇儿机灵,大老远瞧见了花枝招展的一对姐妹,立刻疾步进屋禀报:“美人,大小罗美人好像要往咱们这里来了。”
孙云儿就怕这姐妹俩拉着她扯闲篇,哪句话说得不好,立时就要被抓个小辫子,左右一顾,瞧见连翘平日抱着做活计的笸箩,赶紧随手拣起里头的绣绷,才拿在手里,便听见大罗美人娇滴滴的声音:“孙美人好清闲!”
连翘听得直想翻白眼,自家美人从前是清闲的,如今得了圣宠,怎么还被人说清闲,然而她也知道这姐妹俩不好招惹,只沉默着行个礼,搬了两个锦凳来,又金刚似的守在孙云儿身后。
孙云儿懒得和大小罗美人多话,避过话头,笑着扬一扬手里的绣绷:“许久不做针线了,倒有些手痒。”
大罗美人似笑非笑地走到孙云儿面前,紧紧盯住孙云儿的手:“既是如此,我们陪着妹妹做针线,顺便闲谈。”
小罗美人“哎呦”一声,拉着大罗美人坐下:“瞧姐姐这大惊小怪的样子,孙美人说做针线,难道是为了躲着咱们么。”
姐妹俩就是有这副本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别人蒙了窗户纸,她们偏生要捅破。
孙云儿知道多说无用,便埋头绣花。
当今的世风逐渐开化,女子不再拘在屋里埋头做人,然而女红一道还是必修的功课,大小罗美人看了片刻立刻知道,这位孙美人的确是精于此道的。
大罗美人再开口时,已不似方才那样尖酸:“孙美人的绣工,的确很好。”
小罗美人笑一笑:“这样的绣工,倒让我想起我姨娘来。”
孙云儿抬头看一眼小罗美人,不曾接话,只低头又去看手里的绣绷。
这姐妹俩争强好胜,在这一波新人里处处掐尖,庶出身份是两人的心病,一向少提的,这时候无端提起,不知是什么缘故。
第19章拉拢
罗家两姐妹,姐姐招摇,妹妹缜密,向来是大罗美人话多的,今日却掉了个个儿。
小罗美人的声音,如同潺潺的清泉,轻巧地从山石上滑过。
她有把好嗓子,可是说故事的本领却平平,罗家的事情经由她说出来,便显得干巴无趣。
罗家亦是富足乡绅人家,与孙家境况仿佛,不同的是正房太太早逝,嫡出大姑娘当家,罗老爷见内宅安稳,便无心续娶,只守着一大帮妾室度日。
罗大姑娘已说定亲事,没几年就出嫁,除开几个庶出弟弟读书,其他的是一概不管。
姨娘们各显神通,连带着庶女们也争奇斗艳,各人皆知出身所限,说不上什么好亲,便都朝着以色侍人的路子上靠。
小罗美人说到这里,脸上闪过奇异的神色,似是怨恨,又似是庆幸,一时竟沉默了下来。
孙云儿搁下手里的绣绷,飞快地打量一眼小罗美人。
这番话里,大多是真的,却也藏着旁人听不出的内情,倘若不是孙家一样地人口繁多,只怕孙云儿还想不到那许多。
譬如说,小罗美人抱怨那位嫡出罗姑娘不管事,那位罗大姑娘一个未嫁的女儿,管天管地,还能管到姨娘房里么?肯管几位庶出弟弟,已经是极大的恩德了。
再比如说,罗家老爷为什么不想续娶?无非是内宅事务井井有条,不必再添新人。
这样看来,罗家的姨娘们也并不算爱生事的,小罗美人的教养,八成还是她自己亲姨娘拿的主意,怨不着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