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儿一下子顾不上自己,又替孙云儿着急起来,“是奴婢疏忽了,不曾想到这事,唉,贵嫔娘娘会不会觉得怠慢?这下子咱们东侧殿在贵嫔娘娘面前失仪,可怎么好。”
连翘已回过神来,轻轻扯一扯扇儿:“美人问你话,你直说就是,替旁人说那么多做什么。”
自己并不曾替萍儿分辩,怎么就成了替她说话了。
扇儿心中不解,然而还是乖巧应个是,随后道,“方才贵嫔娘娘来,恰逢萍儿肚子痛,我怕贵嫔娘娘久候不像话,就自己来服侍了。”
萍儿是怕人前露出马脚,特地避着容贵嫔呢。
孙云儿心里明白,然而这话与扇儿却说不着,便又好生安慰她几句,打发了她出去。
连翘小心地看一看孙云儿的脸色,轻声嘟囔:“美人,今儿这事……”
孙云儿方才按捺许久,这时终于忍耐不住,冷笑一声,也不知是气愤还是嘲讽,“真是想不到,我好好在屋里绣个花,竟也碍着旁人的事了!”
别说是主子生气,就是连翘这个丫头,也替主子不值。
主子在宫里苦苦熬了几个月,容贵嫔虽然没作践踩踏,却也没像和嫔提携赵美人那样提拔,如今好容易主子得宠,容贵嫔不想着拉拢和安抚,倒提防起来了。
孙云儿心中,气血翻涌,比当面受大罗美人讥讽,还要愤怒。
小半是为了萍儿这丫头,大半,是因为那位重视规矩的容贵嫔。
她竟不知道,在屋里穿个针、绣个花,竟也能碍着旁人的事!
别说这荷包不是做给皇帝的,就算是,容贵嫔也没有理由为这个来找茬的。
方才,容贵嫔把话说得好听,什么“皇上所用皆有定例”,什么“不必费心”,说来说去,还不是怕孙云儿伶俐太过,善于邀宠。
孙云儿虽然入宫不久,却也不是傻子,寻常妃嫔,给皇帝做什么送什么,那都是一份心意,并不是指望皇帝真的拿出来用的。
若非如此,冯美人给皇帝做那些荷包扇套,怎么不被丽嫔训斥?
容贵嫔如此心窄,当真是可笑可怜,也难怪孙云儿一得宠,大小罗美人就忙着来拉拢,想必她们二人得宠后,享受了容贵嫔不少“关怀”,二人承受不住,想自立门户了。
外头艳阳高照,屋里却是一片阴凉。
不知隔了多久,孙云儿开口,又是平日那副轻快的语气了:“既说了要裁两件厚衣裳,这就把布料拿出来,咱们好好拣一拣。”
连翘闻言,知道主子心中郁气已散,大大松口气,却也替主子委屈。
小小一个美人,的确是不能和二品的贵嫔顶嘴置气,主子除了忍气吞声,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荷包,我接着绣,要问的只管来问。”孙云儿面上带了一丝笑,“给我再备一块上好的玄色缎子,再替我去针功局要些捻金线来,我要给皇上绣个扇套。”
听了这话,连翘猛一抬头,看向自家主子。
眼前的美人,身着素净的浅绿衣裙,笑语盈盈,眼角眉梢,却带了些从前没有的锐意。
“是,奴婢这就去办。”连翘应下,立刻亲自往针功局去了。
捻金线非常人所能用,针功局的掌事宫女一听便笑了:“孙美人是要给皇上绣东西?”
连翘对着外人,又热情又周到:“是呢,姑姑也知道,我们孙美人是个直性子,虽然言语上不是顶顶伶俐,可是就这副乖巧模样,怪叫人疼的。”
那掌事宫女接了下头人递来的捻金线,对着日头照一照,顺手拣出一绺来,对递东西的人嘱咐两句“要细心些,这种成色不匀的可不能用”,然后将剩下的递给连翘,亲昵地笑道:
“行啦,别替你们孙美人吹嘘啦,你从前是个什么样,树上掉片落叶,你都咕哝嫌它不懂事砸了你的头,如今跟了孙美人,一下转了性子,看什么都是好的了!”
连翘嘻嘻一笑,对着那宫女扮个小:“姑姑取笑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先谢过姑姑,改日给姑姑绣块好帕子!”
论起绣工,满皇宫里就是针功局顶尖了,那宫女听了连翘的话,不由笑出声来:“我还用得着你来献宝?”
连翘又叙些家常,小心翼翼地揣了金线回去,那宫女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散,半晌后吩咐:“去个人,往德阳宫报一声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