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公社的非生产人员的人数非常多!光是公社大院里就有各部门干部五十七人,这已经严重超编了!”一般公社干部的编制在二十人左右,但几乎每个公社都会超编几个,像是团结公社,就有将近三十个公社干部。不过,长征公社的超编情况太严重了。“另外,生产队里也是每个队都有人员超编,十六个生产队总共有六十五个超编干部。”“除了这些超编脱产干部,其他非生产人员也很多,像是广播员、信贷员之类的非生产人员,全公社一共有十八项三十种非生产用工。经过财政局同志的计算,这些用工每年有将近十五万个工日,占用工总数的155,平均每个农村人口要负担二十个工日。”“非生产用工居然有这么多?”宋恂点头叹道:“而且整个公社搞摊派的现象十分严重,比如文艺演出,运动会,足球赛,慰问军属烈属,欢送新兵,盖房子,建工厂之类的活动,凡是被摊派到的社员,均会由集体出钱出工分进行补贴。有几个生产队甚至还有专门的文艺队,常年抽调二十多人,脱产排练节目,这给真正下地劳动的生产人员增添了很多负担。每个生产队每年要给这些人负担三千九百个工日。”察觉几位领导似乎对这些数据的概念还比较模糊,宋恂用更直观的数据进行解释。“我们粗略计算了一下,如果将所有非生产用工和非必要的摊派工作直接砍半,全社农村人口平均每人每年可以增加十一块左右的收入!”“这么多!”冯主任不由上身前倾,追问道,“这个数据准确嘛?”这就相当于,找到了资金缺口的其中一半去向。“粗略估计。”宋恂保守地答。冯主任点上一支烟,琢磨片刻问:“还有别的发现嘛?除了公社会计贪占集体资产,公社其他干部有没有经济问题?詹正涛同志怎么样?”“揩油、贪占、盗窃的情况也是有的。到了长征公社以后,我们接连收到两封匿名举报信,一个是举报文松大队支书父子长期占用公款的。举报信的原话说他们,‘老子占,儿子贪,爷俩划拉四五千’。经过调查组的初步调查,基本可以确定支书父子存在的问题。”“另一个是举报东洲大队的公社粮库存在投机倒把,倒卖公粮的情况。我们去的时候打草惊蛇了,没有找到他们倒卖的证据。但是公安局的同志在粮库旁边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小地窖,里面藏了很多麦子。前天我们已经向县局要求增援了,正在全力调查公社粮库倒卖公粮的具体情况。”“詹正涛同志的情况怎么样?”冯主任吐出一口烟追问。宋恂停顿片刻后,如实汇报道:“就目前公安掌握的情况来看,东洲大队是詹书记爱人的娘家,粮库的管理员是詹书记爱人的表舅。但是,暂时还没有发现与詹书记直接相关的其他经济问题。”这件事还得看接下来的证据链是否完整。宋恂又回答了领导们的几个提问,便被冯主任拍了拍肩膀,亲自送出了会议室。走出县委大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宋恂转个方向,直接回了家属院。项小羽见他突然回家,高兴地迎了出去,忙前忙后地帮他张罗吃食。“你在长征公社的工作忙完了?”“没有,我今天是被领导临时喊回来的,明天早上还得回去。”宋恂去屋里瞧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小哥俩,又悄悄退回了小客厅。“你这个出差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延安都问了好几次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了!”“吉安没问啊?”“延安代表他问的。”项小羽笑着坐到对面盯着他吃饭,又叽叽咕咕聊了好多孩子的话题。“哎,今天李厂长来我们电台,跟我说了件事。”“哪个李厂长?”宋恂咬着馒头随口问。“李英英李厂长!”项小羽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李厂长说她得到可靠消息,据说国家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她说我要是想上大学就得赶紧提前复习,准备考试。你说她这话能是真的吗?”对于这种即将恢复高考的说辞,宋恂其实并不怎么相信。自从六六年停止高考后,几乎每年都要传出国家即将恢复高考的风声,然而每年都有很多人空欢喜一场。宋恂虽然早就大学毕业了,但他还有一对高中生弟妹,所以他也属于空欢喜那一拨人里的。他想说,这种消息真真假假传了好几年了,有一搭没一搭听听就行了,不必当真。然而,对上他媳妇眼里几近化成实质的期待后,他凝固了大概三秒,鬼使神差地说:“恩,有这个可能,李厂长说没说她的消息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