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小鸿没有过年不打孩子的忌讳,脾气一上来,抄起扫床的扫帚就开打。打得弟弟捂着屁股跑出院子,才轻哼一声转身回屋。天色将将擦黑的时候,在村里玩了一天的项前进跑了回来,进门就张罗着支桌子打牌。不过,这小子长记性了,不敢用真金白银当彩头,清一色用花生瓜子代替筹码。宋恂没兴趣陪他过家家,眼瞧着项小羽开始犯困了,便与老丈人说了一声,拉着媳妇回家了。项小羽挎着他的胳膊往家走,“你说我二哥真能当上售货员吗?”“那得看他的业务能力怎么样了。”“当售货员也不耽误娶媳妇吧,你说他这次怎么那么排斥相亲呢?”项小羽撇嘴说,“以前又不是没去相亲过,那会儿也没见他尴尬呀,我才不信他唬弄我娘那些鬼话呢。”宋恂倒是记起了什么,不过话在嘴边徘徊一圈,又被他吞了回去。路过一座院子时,那户人家正准备放鞭炮吃晚饭,项小羽拉着宋恂停住脚步,抻着脖子往里面张望。“快走吧,小心火星子燎到新衣裳。”鞭炮声太响了,宋恂拉着她往前走。“没事,反正也是你的衣裳。咱们再看会儿!”项小羽不动地方。她肚子鼓起来以后,以前的棉袄不能穿了,现在穿的是宋恂的新棉袄。宋恂陪着她守在人家院子门口,一脸无语。过年之前,他媳妇的葛朗台属性突然爆发,给他买鞭炮的专项资金,只够买除夕初一破五和元宵节四天用的鞭炮,以及宋恒宋悦每人两个大呲花。再多的钱就不肯给了。给出的理由是,鞭炮放完就没了,花钱买鞭炮实在浪费,看看别人家的也一样。宋恂是标准的月光族,这个月又赶上过年,他的零花钱早就花没了。所以,这会儿就只能看着他媳妇穿着他的新棉袄,站在别人家的院门口,仿佛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蹭鞭炮看。“你要是乐意看这个,我明天再去买点吧。”宋恂跟她商量。“不用啦,咱们省着点,看人家放的也一样。”宋恂问出心中疑惑:“你攒那么多钱想干嘛啊?”“不干嘛,就攒着呗。”项小羽挎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去年大半年,咱家多了一台电驴子,一台三轮车和一台照相机,又买了五百斤大米,就这样还攒下了一百五十块呢。今年咱们不用添置什么大件了,每个月最少攒五十,争取攒它六百块!兴许十年以后,咱俩就是万元户啦!”“当了万元户以后呢?”“当了万元户我就给你买一辆四个轮子的小汽车!这样咱们就不用顶着风骑车上下班了!”“小汽车用不了那么多钱,几千块就差不多了。”宋恂又忍不住逗她,“再说,十年以后,项小毛同志可能已经当上广播电台的台长了。到时候让电台给你配辆车,咱们就不用自己买了,我上下班蹭你的车就行。”项小羽顺着他的话畅想了一番,美滋滋道:“十年可能有点短,你看郁台长干了十多年才当上渔业电台的台长呢。而且单位也没给她配车啊,自行车还是她自己的,得当上市人广的台长才能配车。再等二十年吧,到时候让你蹭我的车坐坐!”宋恂一本正经道:“那就承蒙项台长关照了。”“好说好说!”项小羽也正经八百地回。然后夫妻俩在暮色中对视着,哈哈笑了起来。媳妇有理财头脑是好事,但是对于宋恂而言,还是有些拘束的。他确实如项小羽所说,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每到月底就紧巴巴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所以直到春节假期结束,他都在琢磨额外赚点零花钱的门路。不过,上班以后他就没什么时间胡思乱想了,春节放假前,公社跟定山县委约好了学习考察的时间。宋恂带着一队十个人的学习考察小组,去定山县的十多家工厂参观考察了四天。回到团结公社以后,各厂领导都对厂里生产的产品做了相应的调整,比如针头厂放弃生产普通型号的缝衣针,转而大量生产服装厂指定型号的针织机针头。纽扣作坊打算跟信用社贷款,购买一台纽扣自动刮面打眼机和一台五头的自动纽扣落料机。从原来的纯手工打磨贝壳纽扣,变成由机器设备操作,全面提升机械化程度和生产能力。考察完为市服装公司提供生产设备的纺织机械制造厂以后,机械厂的刘海涛并没有跟随大部队离开定山县,而是留在当地与对方的领导争取,由机械厂代加工一部分纺织设备零配件。之前宋恺帮机械厂联系到了为622厂代加工螺旋桨叶片的业务,机械厂已经有了为军工厂加工零部件的经验,宋恂觉得这次合作还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