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隽两只手捧起桃杳的脑袋,像哄小孩似地,敲了敲她后脑壳,道:“你受伤了,这些事情就先不管。”“那怎么行?”桃杳很认真地说道,“换做以前,舞到我面前要喊打喊杀的,要么是冲着你来的,要么就是冲着陆澈来的。这一回,那个人分明不是冲着旁人来的,就是要对我下死手,而且一定有幕后凶手——不找出幕后主使是谁,你叫我这颗心怎么能安定下来?别说做生意了,就是出个门,我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楚欢隽没忍住在桃杳的额头上敲了一记爆栗:“受了伤,还这么多话。既然这么有精神,不如把精神头留到有用的事情上,比如说做生意。”桃杳扶着自己被敲打过的额头,吃痛地惊叫一声,正想骂楚欢隽,他却已经施施然起身离去,一条腿已经踏上了窗台。楚欢隽将目光转向陆澈,冷淡地命令道:“劳烦陆兄,替我好生照顾着……”陆澈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却见他那张脸上露出的坏笑,哪怕正在窗户背光阴影处也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楚欢隽话有停顿,半晌,又补充道:“照顾——我——老——婆——”“我老婆”三个字,用了很重的音节强调。话音一落,楚欢隽顿时像一只燕子似地,往窗外轻巧一跃,乘风而去,留下屋子里满脸错愕的桃杳和陆澈。桃杳连忙追到窗边去看,此时楚欢隽已经一道闪电也似地窜到了楼下。桃杳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道:“你要去哪儿?”楚欢隽头也没有回,向她挥一挥手,声音从远处杳杳飘来:“去帮你找人。”桃杳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转过身来,却看见陆澈木然地站在自己对面,他脸上的神情很有些意味不明,按桃杳理解看来,大抵可以算是……看起来有一些……幽怨?就这样,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盯着彼此半晌,桃杳有些心虚地咽下去一口口水,率先打破沉寂:“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陆澈眨了眨眼睛,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上前来检查她手上的伤口。伤口方才已经被楚欢隽处理过了——楚欢隽这个人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毕竟也是习武之人,在包扎伤口这方面还是有些水平的。桃杳伤口不深,但是处理包扎得依然很细致漂亮,只要不碰水不磕碰,好生休养,过上几天应当就能痊愈。“你没事吧?”陆澈开口问道——虽然他心里也知道,眼下那要杀人的贼犯已经不在这里,她的伤口又已经被楚欢隽细心处理过,这个问题根本已经没有要问的必要。桃杳摇摇头,浑不在乎:“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那就好。”陆澈垂下眼睫,垂下脑袋。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瞬之间,陆澈的心里涌出许多许多话,想与她说。他想对她说声对不起,他不该因为报仇一时被冲昏头脑,明明知道桃杳被左棣伤害过,还要去帮左棠做事。可是这样的对不起又让他不知从何说起——哪怕他心里真的觉得愧疚,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了报仇,他不得不苟且,不得不继续做这些违心的事情。这些隐秘的、丑陋的、不为人知的伤口,就应该被他永永远远隐藏在自己的身体里,不应该在光天化日之下揭开来,暴露在那么美好的桃杳的眼前。所以,那些话到了嗓子眼,又被陆澈一一吞回肚子里。他想了许久,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问出一句:“你最近……过得好吗?”可是话问出口来,陆澈又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很显然,她过得很好,她有了属于自己的一间铺子,生意还不错,她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样为了一口饭而过仰人鼻息的生活。而且……她好像还有了爱人,一个可以说比自己可靠上千万倍的爱人。尽管那个爱人是楚欢隽。“还行啊!”桃杳脸上还是那副什么也不在乎的笑容,“忙是忙了一点儿,但至少都不是白忙,赚的都是真金白银,比之前好多了。陆澈,我现在也是能靠自己赚钱的人了,怎么样,还可以吧?”她的表情洋洋得意,似乎对自己现在的生活真的很满意。一切都变了,他们不再是之前在花神庙会上为了两只上上签虔诚祈愿的少年,他们之间隔了许多许多,不像之前那样想拥抱就拥抱,毫无忌惮地在彼此面前放肆哭笑,直来直去地说话。无论是桃杳,还是陆澈,说话都带了一丝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触碰到对方最敏感细弱的那根神经。他们都在回避不谈,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假装一切都没有变。即使桃杳不说,但敏锐如陆澈,他能感知到,桃杳的伤心。窗外飞来一只鹰隼,停在窗台上,咕咕低鸣两声,似乎正在呼唤陆澈。陆澈抬起脸,将目光重新停在桃杳的脸庞上,再认真仔细地将她看一遍,就好像是在告别。“你过得好就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店里生意正好,人声鼎沸,坏人如果要对桃杳下手,应当也不会再挑这个时候了。尽管舍不得,但陆澈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久留,该走了。可是桃杳却在后面抓住他的袖子,轻声问道:“不是说了,吃过晚饭再走吗?”陆澈转过头去,看见桃杳那一张温暖的笑脸。“今天麻烦你在店里帮了这么多忙,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请你吃顿饭总是应该的——陆澈,你不会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吧?”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从桃杳嘴巴里说出来,却不自觉带了一点儿祈求的意味。他们是亲人,是朋友。虽然彼此什么也没说,但是桃杳能感觉到,今天过去以后,恐怕他们之间将要越走越远了。“就给我个面子,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如果这真的是最后为数不多的时间,她想和他再像之前那样,简简单单地吃一顿饭。只是吃饭而已,什么也不想。:()王爷!权谋非戏,摆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