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庚笑着给他顺毛,抱怨的话里愣是让他听出了撒娇的感觉,不错,不错。&ldo;小信这是怎么了?给谁气得脸都歪了?&rdo;一个爽朗的笑声在背后响起。二人抬头,正好看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信步走上楼来,手里转着两个文玩核桃,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两人连忙起身,&ldo;阿十公,早啊,坐下来一起吃?&rdo;朱阿十毫不客气,往罗子庚旁边的凳子上一屁股坐下来,招服务员送上碗筷,刮刮孔信的脸皮,&ldo;隔老远就见你小脸黑得都看不清五官了,本来挺俊俏的小伙子,看气得跟个怨妇似的,招人笑话。&rdo;孔信嬉皮笑脸地顶嘴,&ldo;不是吧,阿十公,大清早您特意来奚落我?本大少这么光彩夺目的五官您都看不清,眼神不好吧,老人家!&rdo;&ldo;啧啧,这孩子,真不可爱,&rdo;朱阿十瞪眼,&ldo;我才没功夫跟你个小屁孩计较呢,昨晚你爸爸打了个电话给我,说那个拍卖贯耳瓶的事情。&rdo;&ldo;您怎么看?&rdo;&ldo;那瓶子存疑。&rdo;孔信收敛起嬉笑的神情,眉头蹙了起来,&ldo;存疑?&rdo;朱阿十点头,&ldo;存疑。&rdo;罗子庚道,&ldo;阿十公,孔哥和我都去看过预展,那个贯耳瓶器型很正,胎、釉、款方方面面都和我们在汝州摸到的柴窑瓷片是一样,您怎么觉得它存疑呢?&rdo;&ldo;别这么严肃啊,我们烩萃楼东西这么好吃,来来,边吃边聊,&rdo;朱阿十夹起一只水晶虾饺吃得津津有味。孔信笑起来,老人家玩了一辈子古玩,当了八辈子吃货,别的收藏家开古玩店,他开酒楼,别人出书讲收藏,他出书讲菜谱,都九十岁了还不肯忌口,腥膻不忌,什么都吃,反而比那些遵医嘱的人活得更长。烩萃楼的小吃最是经典,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吃吃喝喝,朱阿十嚼完一颗五香豆,才重新说起来,&ldo;那个贯耳瓶,有可能是康仿。&rdo;&ldo;什么?&rdo;孔信一愣,&ldo;康无邪?&rdo;朱阿十点头,喝一口米酒,摸摸肚子,叹气,&ldo;老啦,饭量小了,这么多好吃的都吃不下啦。&rdo;孔信狂晕,&ldo;那不是重点,您快点讲一讲,为什么觉得是康仿?&rdo;&ldo;怎么不是重点?&rdo;老人家瞪眼睛,&ldo;我的饭量难道不比康仿重要的多?&rdo;&ldo;重要重要,&rdo;罗子庚忙笑道,&ldo;现在咱们来讲一下第二重要的吧,为什么是康仿?&rdo;朱阿十道,&ldo;我不确定,都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康无邪跟博古十少关系都不错,大家都被他坑过,特别有共同语言,我记得那次是康夫人生日,康无邪送了她一只贯耳瓶,当时博古十少半数在场,你爷爷,我,孟老七,老王八,还有潘小九,大家都去祝寿,现场鉴定了一回,确定是柴窑。&rdo;孔信皱眉,&ldo;柴窑贯耳瓶?跟这次的瓶子,一模一样?&rdo;&ldo;听我讲完么,急什么?&rdo;朱阿十瞪他,&ldo;大家当时都震撼了,不过震撼完就完了,见过即拥有嘛,但是有人就惦记上了。&rdo;孔信一想便明白,&ldo;潘小九?&rdo;&ldo;宾果!&rdo;朱阿十打个响指,&ldo;大家虽然叫博古十少,但没有几个是真正的大少爷,只有潘小九,抗战前金陵潘家那叫一个有钱,开洋行、舞厅、歌剧院,潘小九是什么工作都不做,专门地买古玩,汝官哥钧定、汉玉、青铜器、宣德炉、万历柜……收藏既杂又贪,多到吓人。&rdo;罗子庚语气复杂地唏嘘,&ldo;迷古必穷,败家了吧。&rdo;朱阿十摊手,&ldo;败家了呗,潘小九后来是守着一屋子宝贝,穷得叮当响,只要有点闲钱,就去买古董,当时看过康无邪的柴窑,回家就犯相思病了,茶饭不思,就想有一个柴窑。潘小九的老婆是孟老七的堂妹,没办法,就去找了孟老七,孟老七不能眼睁睁看着堂妹夫去死呀,于是又去找孔常翁,就是你们爷爷,孔常翁不知道怎么和康无邪说的,没几天,康无邪居然把贯耳瓶送给潘小九了。&rdo;孔信目瞪口呆,&ldo;……这么大方?&rdo;&ldo;怎么可能?&rdo;朱阿十哼哼,&ldo;我认识康无邪几十年,他怎么可能是那么大方的人,那可是柴窑!所以我就觉得那贯耳瓶应该不是真的,说不定是他仿的,不过可真是神品,那器、那型、那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