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鹿谶和朱延击节赞赏,此计确实好,除了好之外,更妙的是,——据之前英邪所述,那三鬼应该是被东方鸣困于老苟门之内。倘杀三鬼,就要打开老苟门,打开老苟门,那就有幸观摩半仙遗宝。“妙!”鹿谶笑道,“那就按照英鬼使的安排去做!”“确实妙!”朱延按抑情绪,“事不宜迟,快点行动吧!”朱变和高流相视一眼,似乎对这个提议不甚满意,一直没有表态,忽而看到伊犁走来,两个人便把目光放在伊犁身上。伊犁和亩化田等人斗法时,吃光了所有神婴丹,此时身体出现了僵尸癔的症状,所以身躯笔直,步伐很小,远比一个凡子的步伐还要慢些。伊犁见到朱变,神色有些激动,拱手道,“请大护宰救救伊藤部!”朱变犹豫着,忽见两百步开外有一只鹏鸟舒展双翼,一时间触动回忆,不免忆起当年往事,——当年师父不顾一切冒然相救,所乘的坐骑正是飙妹。“我兄长已死,倘若大护宰救下伊藤部,吾愿誓死追随!”伊犁躬身道。誓死追随?朱变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伊犁死,至于那些伊藤部的人,实在不好决断。但看伊犁情切,一时无言以对,遂令一干厄侍为伊藤部众人检查伤势。鹿谶和朱延见此,面面相觑,为之窃喜。伊藤部来时十九人,如今只剩下九人,的确没有了伊藤身影。却说,就在马骕走后不久,太史巉佯装乞怜,将伊藤骗到身前,于是趁机劫持了伊藤。太史巉擒住伊藤之后,逼迫伊藤部的的人自断双臂,而伊藤为了不让弟兄们就范,于是奋力反抗,后被太史巉利用一道玄劲贯穿胸膛而死。伊藤一死,余下的九人中,伊犁追马骕而去,惟剩八个巨持对阵太史巉。原本太史巉最为忌惮的只有伊藤和伊犁,两个人一死一去,余下的八个巨持功法不高,玄气与游哉对战之时,已然耗去大半,太史巉应付起来游刃有余。按道理来说,这些人无可幸免,好在沙奎办了件好事,他见诸位弟兄伤势严重,无力再战,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擒住游哉胁迫太史巉就范。果然,太史巉担心游哉安危,就此停手。沙奎学以致用,让其自断双臂,那太史巉不傻,深知束手就擒,无异于洗颈就戮,自然不肯从命。如此,双方僵持不下,直到朱变赶至。伊藤部近于上阳,早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汉州几次清剿,均是未果,反倒让各大氏族伤亡惨重,于是只能加固城防,建立哨所,改攻为防。直到东方弘入主上阳,才以攻为守,那时的形势,让乌桓各部闻风丧胆,看似指日可定,不料赤水大战打响,形势又恢复到了往昔之貌。后来伊犁入山,教伊藤部这些年安静了很多。该部意欲投靠汉王,想来都是伊犁的主意,这伊藤一死,想必伊藤部往后,便要易名伊犁部。想到此,朱变觉得伊犁乃黎州伊氏后人,与赶尸派结有灭族之仇,倘若得知自己与赶尸派为伍,未必愿意听命帐下,即便愿意,这伊藤部与汉州各族结有血仇,如今保住他们,势必与各族不睦。此间,决定靠拢赶尸派,是决定与汉王为敌,为师父讨还公道,若保全伊藤部众人,便是开罪汉州各大氏族。此举,于大事不利,如若不是碍于伊犁的情面,朱变并不想顾小失众,立于众矢之的。方才,伊犁见到朱变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请大护宰救救伊藤部”;后又说,——“誓死追随”。这话里话外,足以表明,伊犁已然洞悉全局。朱变苦笑,暗自感慨道,这伊犁作为二十四踏云卫之一,做了几年贼,竟忘了“下不与上难”的道理……伊犁看出大局,却还是让朱变为难,显然有失伊将卫往日风范。他的第一句话,看出朱变的难处,为伊藤部求情;第二句话,看出朱变的难处,还为伊藤部求情。这两句话使人难堪,既知朱变已经投靠赶尸派,还愿“誓死追随”,显然已经为了大计,摈弃了私恨。不过,说他为了大计,摒弃私恨,那也不够准确。以伊犁的目力,自然明白伊藤部是生是死,朱变不宜插手,如此冒然请命,显然是念及私情,不顾大计。当年,他跟随东方弘征讨乌桓,面对兄长伊藤时,也不曾留有半分情面,这会儿久居贼窝,竟没了往日的“决绝”之风。朱变暗自一叹,想来,也不怪他。东方弘一生注重一个“情”字,麾下皆是重情重义之辈,“情”有大有小,顾大情,而负小情,才是精髓,但要区分两者,还真是一门学问。对此,连朱变也不曾开悟,何况伊犁。鹿谶和朱延都是朱变的长辈,手上掌握的实力,完全碾压朱变,今日碍于事态,姑且放任“小牛犊”蛮横蛮横。鹿氏作为汉州四大氏族之一,鹿谶作为族长,树大盘根,撼之不易。大廷尉朱延,割据一郡之地,手握刑院大权,亦是撼之不易。,!厄司直属汉王统辖,真正的掌权者实为汉王,朱变作为大护宰,虽为四院监正的顶头上司,可四院监正要是抗命不遵,亦是毫无办法。亩化田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过,除了南院亩化田,以及麾下的那些南院厄侍之外,其他三位监正,都是朱变父亲的心腹,已和朱变形成默契。朱变早想除掉亩化田,因为当年朱希的死,就是亩化田觊觎大护宰之位,联合朱延所害。当年,朱旦登上汉王之位,想要四象门的门主之位传于朱希。门主掌管兵府、厄司、刑院,位高权重,朱延因觊觎门主之位,才对朱希痛下杀手。但,到了最后,朱旦既坐着王位,又占着门主大位,没给朱延得逞。要不是汉王的亲叔叔朱珪闲云野鹤去了,朱延恐怕连大廷尉的位子都坐不上。鹿谶的野心,汉王早有所查,却不知此人竟和赶尸派私底下勾结。对此,连朱延也被蒙在鼓里。当年亩化田和朱延一拍即合,又联合鹿谶,一起除掉了朱希。谁知,鹿谶和赶尸派暗有往来。朱氏与赶尸派结有血仇,而且但凡与赶尸派勾结的人,玄机城绝不姑息,横看历来王公,没有一个好下场。朱延位高权重,自然不想趟那浑水,许是上船容易下船难,从此朋比为奸。恩恩怨怨,朱变当上大护宰之后,早已捋得清清楚楚。其实,得知父亲被朱延等人暗害之后,朱变心如止水,并不想报仇。想起当年被父亲以“弑杀姑母勾结魔党”的罪名绑在死刑台上的那一幕,便心灰意冷,——因为大姑朱夙的死,是一场意外,勾结魔党,也是一场意外。那一年,朱变只有十几岁,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被绑在死刑台上面临凌迟之刑,心里是有多么的绝望?自从他被东方弘救下之后,就已经与父亲决裂,从那以后,东方弘就成了他的父亲。但,许多年后,坐上父亲当时的位子,坐上了汉州厄司大护宰,他才真正明白当年父亲是处于怎样的心境。当他得知父亲的讣告,他还在酿酒,没有当一回事,仅留下一滴眼泪,——那一滴眼泪,充满怨恨,怨恨父亲不顾父子之情,不察真相,让自己蒙受冤屈。许多年后,他当上厄司大护宰,亲舅舅蒙鸢说出了当年父亲决绝的隐情,他听了经过,仍没有在意,仍没有原谅父亲。直到他把自己的爱徒亲手杀死之后,他才体会到什么是身不由己。他的徒弟死时十七岁,犯了和他同样的罪,他也试图挣扎过,向汉王求情,可汉王以及汉州十四郡的各大氏族无一动容,就连他的师父东方弘也为之冷漠。没有办法,碍于证据确凿,他即便感受到了自己的徒弟蒙有冤屈,也只能亲手处决了自己的爱徒。……:()掌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