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抹额上闷出来的汗,抬眼去看外间,贴身丫环又偷懒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推开了窗。
他睡在三楼,窗外就是一棵大榕树,有五人合抱粗细,枝繁叶茂,粗壮的树枝一直伸到他窗棂外,比他两条大腿并在一起都粗。
这时雨早就停了,可为什么天边滚雷一记接着一记?少年人本来睡眠就浅,被这么一吵更歇不着了。姜子尚从窗台踩上树枝,一直爬到了近树干处。
这棵榕树长得很是高大,他所立之处离地少说也有五丈高了。这套别院本来就建在近山顶位置,他再从树上眺望,视野极好。
当他凝神远视,不由得“哇”地赞叹出声。
远方是崇山峻岭,一眼望不见尽头。
咦,远方有这么多山吗?他三天前爬出来,看到那里好像是一片宽广无垠的平原呢。不过也可能是他记错了,那天他只瞟了两眼就被爹拎着耳朵提回屋去,狠狠吃了两记竹板子。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没得活头。
天空乌云密布,他活了这么大,可从未见过这样浓墨也似的黑云,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大山们都压倒。
可是云层深处有无数电光闪耀,虽说五颜六色,却不具美感,反倒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光是看着这浓重的云团,他就觉得胸口郁堵,老要喘不上气来。
姜子尚毕竟年幼,不晓得云团中蕴含的恐怖雷电,激发出来的是他身为生物对于天雷本能的恐惧。
群山之间似有一处山谷,雪亮的电光每次都落在那里,无一例外。
他甚至敢打赌,砸落的地点也是分毫不差呢。
“真倒霉,不知那里有没有人。”他不禁喃喃低语,这样密集而狂暴的闪电可以将泥土都烧化,那山谷当中要是有人,恐怕早被劈得尸骨无存了吧?
他的声音在风雨中飞快散逸,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偏在这个时候,旁边居然有个声音应了他一声:
出场
“有。”
这声音很温和,甚至可以说很悦耳,却将姜子尚吓了一大跳,身体一个后仰,重心不稳。
这里离地很高,他要是摔下去,不死也成半身不遂。不过这个时候背后如同有物轻托,让他迅速站稳了脚跟。姜子尚心头狂跳,定睛看去,却见左侧一丈外不知何时站着个红衣人。
天地间不停降下闪雷,这人的衣裳在电光照耀下更加鲜艳如火,像是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姜子尚最讨厌爹爹新年时给他买的红衣,觉得那样太没有男子气概了。可是这样一袭火红袍配在这人身上,竟然没有半分不妥。
他长得太美,银发如雪,双眼狭长而眼角微翘,鼻子很挺很直,双唇不点而朱。五官像是用尺子照着最精准的比例画好,没有半点瑕疵。然而这样完美的一张面庞并不让人觉得娘气,因为他的眸光红得像火也像血,潋滟中却带有点点冷光,任谁见了也不敢将他与轻薄的桃花郎联系在一起。
这人很美,却同样威严尊贵得令人不敢轻犯。
姜子尚忍不住往树干缩了一缩,瞥了一眼窗台。他离自己的房间还很远,红衣人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谁?”他惊疑不定,“为什么站在我家树上?”
红衣人轻笑:“这是你家的树?”
噫?他低头去看,还真不是。这其实是隔壁许家院子里的大树,只不过枝叶伸到这里来了。姜家买下这栋别院不过是五天,和邻居还不熟,他就喜欢爬到树上坐着,眺望远方的美景。
既然不是自家的树,那么还有别人来爬,当然不关他什么事。姜子尚只得道:“请让开,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