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可能划出连济世楼都开不出的条件?
“不错。”宁小闲面向地蟒王微微一笑,传音说道,“出入玄溟间,身聚清浊气,凝丹若未时。天地自定静……”
她只卖了这二十字的口诀,就闭口不语了。地蟒王反复咀嚼这段口诀,越想越觉得有用,莫说化蛟之后了。即使是它现在依着这几个字来修炼,丹田内的妖丹都有蠢蠢欲动之相。
这段口诀,竟是真的!若能到手,它今后由蛟修龙之路,不说是康庄大道,也由九曲十八弯变成了滔滔东去的大江。
“念,继续念下去!”听不到下面的口诀,老蟒王急得几乎要伸出爪子来抓耳挠腮,水下的身躯也不耐烦地滚动起来,将向来安静的弱水搅得像一锅沸粥般。它将巨首压至水面。喷出的急切鼻息几乎能吹动宁小闲的衣袂了。
宁小闲笑了,悠然道:“先定契,这段口诀就是你的了!”
地蟒王断然道:“好,没有问题!”
金满意大惊,在一旁忍不住道:“地蟒王。她出了什么条件?我愿三倍代之!”
地蟒王不耐烦道:“她开出的条件,你拿不出来。现在,别吵!”
金满意何曾被这样喝斥过,怒极而笑:“我倒想知道,有什么条件是她开得出而我济世楼办不到的!地蟒王,济世楼一向敬你能够纵横弱水河,现如今要撕破脸的话……”
权十方听到这里。生生打断她道:“金小姐,何必以权势相压?”他面色如霜,眼中神光四溢,显然动了真怒。金满意正待反驳,看到他的表情不禁呆了一呆,又想起家中长辈交代过。这漂亮男人身后站着一个护短到不讲理的师父,轻易得罪不得,顿时有些泄气。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都消消火。现在才刚六月呢,怎地大家火气都这么大?宁姑娘,我们都等着过渡呢。”正是汨罗给出了一个台阶。金满意好歹是他未婚妻。这面子上的维护是必须的。
宁小闲耸了耸肩:“现在又不是我在耽误大家时间。”一句话说得金满意眼中又冒出火花来,这才接着传音给老蛇道,“我家神君说了,以一段口诀换你子孙来渡口打工,太过便宜你了。”
地蟒王低声道:“那神君的意思是?”他声线再低,旁人也听得到。
她假作沉吟,实则是与长天商量了一会儿才道:“一,你不得帮助其他势力掺和这弱水过渡的生意;二,日后若有求助之处,你须帮我三次!放心,我不会要你自尽,也不会要你办力不能及之事,你的子孙在我这里打工,日常的吃喝还是由我照常供给!”
地蟒王想来想去,也不觉得这桩交易哪里亏了。它心中焦急,头一回如此光棍道:“好,就依你所言。”它伸出一爪到宁小闲面前摊开,爪心放着的却是三枚黑色的鳞片:
“这是我心口上的鳞片。再有小半年我就可以化蛟,届时你若有急事,只须将这鳞片烧了,就能传音与我!”半年后,它就能修炼地蟒一族的神通了,传音这等小事,不在话下。
它这话一说出来,在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宁小闲到底许了什么好处给它,让这老抠门的巨蛇也慷慨了一次。
宁小闲伸手拿走鳞片,笑道:“把地蟒们先遣上来牵阀吧,在场的各位道友都等急了。我渡过弱水之后,就将东西给你。”这话却是公开来说的,地蟒王大头点了两下,俯身扎回了弱水之中。水面上漾起阵阵波纹,很快就又归于平静了。
她转过身来,对着面色铁青的金满意笑道:“世事难料,不是么?”又是原话奉还,“我料金小姐不会再设陷阱让我跳了,所以这个赌,我们也不用立协议了吧?”真实情况是,反正地蟒王已作出了保证,不会派遣子孙帮助其他势力渡河。可是想在这河中做生意,还真非要地蟒帮忙不可,因此与金满意的这个赌也根本不用再立协议。
金满意冷冷地看了她两眼,转过头不吱声。现在她已落在下风,再说什么也苍白无力,不如沉默以对。
过了半炷香功夫,原本已经离开的地蟒们果然游了回来,重新回到了竹阀旁边。弱水渡口的生意交到宁小闲手中后,终于可以继续下去了。为了看热闹,大家已经耗费了小半天时间,现在也不再耽误,纷纷上阀过河。
她马上要往西走,不可能在这里看顾渡口,所以银钱收放之事,都要由林驿长来进行了。宁小闲将林驿长喊到一边,让他立了个血誓效忠自己。这新上任的林驿长是她一手提拔的,本来就对她感激得很,立下这个誓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这渡口连同旁边的驿站,包括管过渡的,端茶送水的,佣工有二、三十号人。宁小闲拿了几瓶凡人所用的丹药递给林驿长,让他自行调度安排,随后发布了调薪的消息:“每人每月增发二两银子!”顿时人人看向她这个新老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快手快脚办完这几样事,她才喊上了权十方和涂尽准备过渡。这时金满意正带着两个婢女走上竹阀。林驿长见识过上一任驿长的下场,此时公事公办,就要收她们的灵石。
金满意气得柳眉倒竖。
宁小闲瞅着她笑道:“金小姐,现在这渡口归我所有了。你要过渡,我可以卖个人情给你,但你身后的这两位……”话未说完,对方已经扔出了一小袋锦囊:“这里是一百灵石,不用找了!”
她乍舌道:“不愧是济世楼的大小姐,果然出手阔绰,渡资只要三十灵石,你居然打赏给我的下人们七十灵石。嗯,林驿长,你们还不赶紧来谢过?”反手将锦囊扔给林驿长。
渡口的佣工们大喜,赶紧上前道谢。金满意哼了一声,也不理会,转头面对河水。
下一个走上阀子的是汨罗,他身边也站着两个黑衣人,原先护着他的那个炼虚期高手却不见了。
这个狐妖,身边到底藏着多少人?她撇了撇嘴。
汨罗望着她嘴角一扬:“我交钱,我交钱。不过你还是得给我按半票算。”说罢自怀中掏出了钱袋,仔仔细细算了四十五灵石要递给她。
宁小闲朝天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接。不意这家伙放下灵石之后,尾指顺势在她掌心轻轻划过,带起一阵麻痒。
她以光速缩回了手,涨红脸狠瞪了他一眼。可是汨罗已经很自然地转过了身,让她怀疑那一下轻划莫非只是不经意而为之。
汨罗这骚狐狸,是跟她咩?
权十方站在她身后,金满意面对着他们,都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有神魔狱里的长天,脸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竹阀缓缓开动了。这条夜河的黑水,也若普通河水那样泛过了竹阀的表面,带来奇怪的粘腻感。刚刚启动那一下子,感觉就像竹阀陷在泥淖里,却又硬生生被拖动一般。
前方河水荡起阵阵细纹,却是水下的地蟒正在蜿蜒用力。此时她心中有所明悟,这些地蟒虽非妖怪,但也是上古的异兽,不知道被济世楼训练了多久,才能这样整齐划一地往一个方向牵拉阀子。若是其他势力想在弱水生意上分一杯羹,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