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理由简直和没有说一个样儿,但权十方却是笑了笑,竟然不再追问。宁小闲不知道,他最想要的结果已经有了,原因和过程又有什么打紧?
他见她面露倦色,立刻识趣地站起身来:“你伤势未愈,休息吧。这几天你都不可移动,还要憩在这里。”
“等一下。”她喊住了他,“天岚别院的人呢,怎没有追来?”
那些人哪有他追得远?权十方只摇头道:“不清楚,我离开时,师门长辈正与他们交涉。”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竹屋之后,他才听到屋内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谢谢你”,立刻心情大好,嘴角勾了起来。
再相见
那农家女一直站在自己的屋中往这里张望,见到他温柔的笑容,顿时便痴了。
权十方没有回自己租的那间屋子,信步走到了竹林中坐在大石上。
夏季夜晚的凉风吹过竹林,扬起一阵梭梭拉拉的响动,若雨声,若涛声,令他想起了与宁小闲的第一次相见,也是在这样宁静的一片林子里。
那个煮着红薯汤的姑娘,不知为何总令他时常想起。
在四平县,他是决定要挥剑斩情丝的了。他自小就明白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他与一个凡人不可能有未来。回到朝云宗,他照常炼功、待人、接物,该聆师训的时候聆师训,该闭关的时候闭关,尽量一切如常。他努力压制着心底里的那抹情愫,并且似乎也奏效了。
他想起宁小闲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少到令他都沉默寡言起来。
宗内的所有人都发现,权十方变了,虽然对人还是那般客气,却越发生疏,越发清冷。谦谦君子虽然仍是端方有礼,眼中却时常是空空洞洞的,对心仪他的女子更加不假辞色。
他原以为这一段尘缘从此就要葬在心底,直到昨日的邂逅。
他一直不知道白鸟背上的人是她。他驭使紫电宝剑将她从鸟背上劈下,正午的阳光才照亮了她的脸庞。在那一刹那,他听到了余姚师弟的惊呼,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突然欢喜地跳动了好几下,然后又重新归于一片死寂……
他们的再次相遇,竟然是以他出手击伤了她为开头。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咳了两次血,然后安静地闭上双眼,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
在那一刻,权十方突然明白了,自己从来都不曾忘记她,她的每一个笑容,她每一次称他为“权师兄”。他都能如数家珍。终有一个人,令他莫名其妙看对了眼,记入了心,他们之间只不过萍水相逢。相思却已悄然刻进了骨子里,任他如何抹平,也只不过是徒劳;任他如何压抑,也总有爆发的那一日。
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灵力来追赶这只白鸟,天可怜见,终于让他追上了。要到这小村中来借宿,白鸟就不能维持妖怪的形体了,只好将宁小闲交给他来抱住,自己化成了不到巴掌大的鸟儿,停在他肩上监视他。
怀中的姑娘蜷成了小小一团。看起来这样乖巧、这样柔软、这样无助,真令他心都要碎了。有一瞬间,他忘记了什么修行、什么宗派、什么责任,只希望这段旅程一直走下去,永远没有尽头。让他保住手中的这一片温暖小巧。
当然这不过是奢望而已。她伤得太重了,昏迷中几次咳嗽都带出了血,顺着曲线优美的下颌流下去,另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也更令他自责无比。
他见鬼的为什么要掷出那一剑?
以权十方的品貌,很轻易就在农家借了宿。他替宁小闲检查伤势的时候,先是惊于她伤势的沉重。然后便收获了巨大的惊喜:她体内有了力量,可以驭使神通了。她也成为一个修仙者了。
老天终于是眷顾着他的。
大半年来压抑着他的痛苦和迷惑,似乎在转眼间都消失不见了。
他从不知道,能够得偿所愿的感觉竟是如此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