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往台上瞧了瞧,不禁感慨道:“都说西楚的姑娘个个生的美貌惊人,且十分的有性情……”她正说着话,一转头,就看见身侧的少年脸色沉了沉。温酒连忙转了话锋,“生的再好看也没用,咱买不起。”说着往边上走了走,主台边上便是些面黄肌瘦的穷苦人,那边卖美人的加价喊得热火朝天,越发显得这些人无人问津,瑟缩的可怜。有人领了两个半大的女孩子走了,嘴里感概着:“不是打仗就是内乱,年年都有人吃不饱饭卖孩子,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温酒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一处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旁边的贩子一看她注意这边,就连忙迎了上来,“小姐可是要买仆人?这些都是刚到的,十两银子一个,您随便挑!”这里头卖人,已然同外边卖的货物无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她不由皱眉。两辈子下来,做过各种各样的生意,也买过不少仆人小厮,可从来没有哪一次,让她这样心里不平过。金儿愤愤道:“这可是天子脚下,买卖人口竟然这般张狂!”“姑娘这话就说的不中听了。”那贩子笑道:“你问问他们,哪个不是自愿来的?这入了冬,没粮食也没住处,若是没有我们收留,只怕饿死冻死在路边也没人管,连尸骨都会变成野狗口中餐。我们千金换也不过就是行善积德,帮他们寻个好去处罢了!”台上那些个衣裳破烂的人全部蜷缩在一起,头低的不能再低,谁也没有吭声。大晏国库空虚了好些年,贵人们成天里把勤俭挂在嘴边,也不见真的勤俭多少,这天子脚下的百姓们生活还算过去,隔得远些的就没有这样的好命了。金儿气愤道:“这么说,你还是好人不成?”贩子笑着回道:“千金换从来不做强买强卖的生意,整个帝京城的人都知道!”温酒从荷包里取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那贩子,“这些人,我全都带走。”那贩子笑脸僵了僵:“小姐莫不是说笑?这里少说还十七八个呢,这十两银子一个,您这是不是太……”温酒面上没什么表情,“这一百两是付千金换收留他们的辛苦钱,真要买卖流入帝京的人口,咱们去顺天府论一论?”三哥想做人上人么那贩子脸色僵了,“小姐你这也忒……”温酒扬眸,“我愿意同你讲道理的时候,你最好听着。否则,你当我家长兄是吃素的?”“岂敢岂敢呐!”一位年长些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满脸的笑:“蔽姓李,是千金换一楼管事的,还是此间有酒的常客。温掌柜既然开了口,一百两就一百两!不必提谢将军、不必提……”说罢,递了那贩子一个眼色。谢小阎王在帝京城的行事作风谁不知道?若招惹了他,只怕一把火就能把这楼都给烧了。温酒把银票递了过去,不咸不淡道:“把他们的卖身契给我。”“快把他们的卖身契取来。”李管事连忙吩咐身侧的人,又朝温酒笑道:“温掌柜,你看,你我都是生意人,应当明白这些从天寒地冻里捡回来的人,都是花了大成本的。这车马钱,平时吃喝都是不小的开销,标价才十两银子一个,原本也就没想着要用来赚银子,不过是想着做做善事,让她们也有个一瓦遮头,三餐温饱罢了。”温酒唇边的弧度有些凉,没接他的话。看到这些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卷缩在一起,忽然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同孟乘云连夜逃出长平郡,北上帝京的路上遇上了灾荒,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朝中这些上位者无所作为,卖妻卖儿卖女这样的事比比皆是。她同孟乘云也曾被人绑在简陋的木台上,被人当做牲口一般买卖。若她没有遇见苏若水,只怕活不过那一年。后来,孟乘云同她说:这辈子一定要做人上人!可温酒那时候只想求个现世安稳。“温掌柜?”李管事把这些人签的卖身契递给她好一会儿,也不见温酒接,不由得开口提醒。“阿酒。”谢玹站在她身侧,不轻不响的唤了一声。温酒侧目,看了少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眸中墨色渐渐回暖,“三哥。”这一世,若非是因为有谢家人在,还不知她此刻会在何处。谢玹看了她片刻,“嗯”了一声。她心神安定,含笑弯了弯眸,少年却不知她这般悲喜无常是为何,转而看向另一边。李管事连忙道:“这是这些人的卖身契,温掌柜点点?”温酒接了过来,这些卖身契上签下的名都是弯弯扭扭的,她一一点名,“卢翠、李山、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