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生怕南阳军注意不到他们吗?生怕自己不被剿灭?这怎么说都不合逻辑啊!
不过,眼下,她的主要目的还是登山采药。
旦日,晏醴就到了沉沦山。这里果然名不虚传是上古神山,满目绿茵,山顶云气缭绕,云出岫而不见,尤其是这三步一奇草的分布,倒颇有些神山的意味了。
也许因为山上贼匪盘踞,也许因为这座山的南面紧挨着臧宫,所以一般人都对沉沦山避而远之,这里的草药种类丰富,且有不少珍品,竟然都没人采集。
这可把晏醴高兴坏了,三步一低头,生怕漏了哪株珍稀药材,不停往背后箩筐里扔草药,等她回去将这些珍稀药材培育在她的小药圃里,若能培育扩栽,还可以放在长卿堂买卖,又能赚一大笔银子,美哉,美哉!
小丫头弓着身子在林子里窜来窜去,一不小心就爬到了半山腰,这里背阴,林木药草愈加稀疏了,多水之地就有大片大片的苔藓冒出头来,晏醴不加设防滑倒了好几次。
半山腰倒有不少石洞石壁矗立,望进里面去,阴森森黑漆漆的,像野兽的巢穴,随时会有一张血盆大口将人吞没似的,晏醴不禁战栗。
倏地,远处草丛里一阵窸窸窣窣,她陡然一激灵,意识到大事不好,定是还有其他人在这,或者是匪寨派来巡山的小匪。
她忽的蹲下,将身形隐没在草丛中,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里一慌,却不想脚下突然空空,自己被一股极强劲的力道拉进了最近的石洞里。
眼下都黑漆漆一片,那股极强的力道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她的心脏敲锣打鼓的简直要跳出来,刚想挣扎,身后的人却以双臂的力量更加霸道地锁住了她,还顺便捂上她的嘴。
晏醴不得动弹,只有一条腿还能动,遂向后一踹,似是踢到了那人的膝窝处,那人吃痛,出于防卫,手也下意识松了几分。
双手被那人单手缚住,没法挣脱,只能转头看清那人的面貌。
不看不知道,这,这不是霍斟吗?
晏醴愣住,霍斟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见她也不再发出动静了,遂松开了她。
洞外的脚步踩得树叶沙沙声越来越轻,霍斟才放下戒心,望着紧张盯着自己的小丫头,重重弹她一下脑门,唇角略上扬几分弧度:“多日不见,力气有些长进。”
霍斟不轻易笑,将领是要时刻保持严肃的,在这种时刻更是要严阵以待了,不然时不时就笑嘻嘻地对着兵芽子们,怕是反被他们认为是软弱好欺负的,恐就不能服众。
所以,自她认识霍斟这个人起,可以说没见他笑过几回,就算是笑也是皮笑肉不笑,这一回,隔着石洞里阴黑的山雾,她竟然看到他笑了,真是神奇。
虽只是些微的弧度,晏醴却清晰地看在眼中。
他竟然,真的在笑?且看不出从前那礼貌客气或是阴阳挑逗的意味!稀奇!
晏醴转头要走,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他攥得很紧,几乎要将她的小手糅进自己的骨缝里,不复刚才的明快,背后传来的声音变得沉闷。
“还气着?”
晏醴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他,说自己根本就没生气,诀别时他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没什么好生气的,若是那位娇养长大的晏家小姐也许会为之恼怒,可她不是。
她表现出来的恼怒都是演给他看的,只为给自己找一个离开他的理由。
难道要与他说她就是为了诀别而诀别的?甚至她已经蓄谋已久。
扪心自问,她还不是一个没良知的人,霍斟确确实实的救了她好多次,她也曾真心实意地叫他“阿哥”,她还从没有一个对她这样好的哥哥,还有京城里的霍仲,拿她当亲闺女疼爱。
在济源城时,她曾对霍斟说:他们已经是亲人了。霍斟信了。
实话讲,她自己都没想到这句脱口而出的应场之词,他竟然真的会相信。扪心自问,她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在自己心里,霍家父子算作什么呢?
过去十几年的岁月里,她从没拥有过这样的感情,这样安稳的感情,或许,这能算作是爱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她生命短短的十几年里,他们是头一份。
大概因为她终将离去,所以思考无用,沉湎无用,她要做的只有向前走,为了向前走,不得不抛下身后的人和事。所以,还是不想了。命运自有来去。
至少此刻,她不想再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