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雾大怒,他一向懒散惯了,晏醴见他时一直都是一副游手好闲、拈花弄草的贵公子模样,今日却不同以往。
她昨日被郁雾下了能让人神经紧张的忧思一线,是以一晚都睡不着,今晨才解了那毒,之后来了好些病患她忙了一阵,后来这不又去石家,一直没得空补一觉。
没想到郁雾平常惜字如金的,能说一字绝不说二字,好像多跟她说一个字就能多给她发工钱似的,如今训起她的话来倒是滔滔不绝,晏醴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再不叫醒她怕是哈喇子就淌出来了。
晏醴被郁雾叫醒,擦了擦嘴角,一抬头就见面前人那双凤眸紧锁住她,久久不语,郁雾被她气到无话。
他本是想着两个经验老到的大夫去了石家都没诊出些什么,想是在医术一道无可察问了,他也是突发奇想让晏醴去一试,让她去拒了石家的再三求医,也算是见见世面,练练医患间的人情世故。
没想到,她根本没弄清是什么病症,更没琢磨出治疗之法,就跟人家信誓旦旦地保证她能治,一个治不好她可就逃不了石家的怨毒追杀了。
那石家树大根深,石大娘子又是出了名的疼小儿子,到时将一腔怨恨都发泄到晏醴身上,她怎么能承受啊!虽说自己一定会护她,也难免要给人家一个抵人命债的交代。
晏醴腆起一个笑脸来道:“即使出了事,我知师傅一定会护着我,有师傅在背后,我怕什么?”
郁雾蹙眉,呼出口气,低哑着嗓子道:“我们才相识几天?你就笃定我会为了你去跟石家作对?”
晏醴淡然道:“自然笃定。我笃定你堂堂郁公子怎么可能为了我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徒去得罪那要命的高门大户?”她微屈腰身,将额头靠近了郁雾,仰头瞧他心里气闷想发火却还得稳着贵公子仪态的死样子。
接着,晏醴的纤纤玉指勾起郁雾瘦削的下颌,径自调侃起来。
“我们师傅这样的妖娆美人可不适合上演《三堂会审》,我也不是那花木兰,就要抛家离父,一去不还。这一次我可是把你也一道算上了。”
郁雾凝眉一挑:“什么意思?”
晏醴转而又装出一副乖顺兔儿的模样,双手交于胸前一揖:“三日后,师傅与我一同出诊可好?”
半晌没人应她,她眼珠一动,往上瞟一眼郁雾的眼色,正好对上了他对她叹气的无可奈何样子,知道她这是应下了。
遂开心地直起身来,无视郁雾怨毒的小表情,大大方方道:“我是对石大娘子说了大话,却也不是全无根据,此一招为引蛇出洞。”
郁雾方才兴致缺缺的脸上转眼焕发起一丝光彩,问道:“何解?”
晏醴小心扫视了一圈,四下无人,才道:“师傅还记得那本《巫蛊诡方》中三章八篇记载的‘傀儡术’?”
郁雾眯眼:“怎么?你怀疑那石小少爷是中了傀儡术?”
晏醴叹气道:“还只是怀疑,没确定,这才叫你三日后与我一同去看诊嘛。”
郁雾抄起一把折扇,用力敲她脑门话题又折了回来:“没确定你还敢言之凿凿!医家大忌知不知道!”
轻摇折扇,他又道:“如果是傀儡术,的确是医家无能为力的范畴了。那本《巫蛊诡方》是前朝的鬼方旸编撰而成,后来被列为了禁书,话说我明明记得我把它藏在了密阁夹层里,你是怎么看到的?”
晏醴揉了揉被敲痛的脑门,见话题又折了回来,心叫不好!
那日她是要去后屋内看毒理典籍的,一不小心碰到了架子上一块羊脂玉,她刚想原样恢复那玉石呢,一看竟然开出了个暗格来,里面有好些禁书。
晏醴平生最喜欢做别人不让她做的事,禁书嘛,她最爱看这些小众诡秘的书籍了。
那些禁书里有巫蛊、天文、地理、还有上古珍奇草药和毒草名录,其中有一本禁中之禁,名为《春宵有方》,里面的内容不言自明,不过晏醴觉得这本实在是这里面最不配“禁书”二字的了,实乃其中的姿势方法等都太落伍了,人物绘图也不甚清晰。
果然还是时代变了,晏醴觉得西街口发的小册子都比这生龙活虎的多,也就其中记载的几个上古媚术还可一学。
这些禁书正很对她的胃口,于是她那几日每日都借故留下来值扫,实际上是看了好几个通宵的禁书。
她想起这缘故,连忙转移话题。
“都说了是引蛇出洞引蛇出洞!石小公子一向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所以很可能就是石府内的人对他下的手,十有八九还是他的亲近之人,如此才能不设防就被下了傀儡术,我说能治好那石少爷的病,这事在石府里传扬开,定会引起不小的波澜,那下黑手之人心里焦急,把不准就要逃了,或者趁这三天给小少爷解了那傀儡术倒也有可能。”
晏醴身量还没长开,在郁雾面前实在太矮,于是比了个手势让他附耳过来,她道。
“我趁接茶的时候,悄悄地给石太夫人手中塞了个纸条,提醒她留意这三日府中进出的人员来往。我们呐,且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