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谢思茶已死,谢先生连最后一点痕迹都不想留,把我生前的房间都彻底整修过了。这一屋子,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特质。他那样理智的人,自然明白死了人怎么都没有活着的人重要。
那天晚上,姒女士和谢先生的大战终于结束,姒女士眼睛红红地来我房间找我。我坐在天蓝色的床单上,抬头看着她。
姒女士擦擦眼睛,道:“思茶,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跟妈妈搬走。”
我平静地道:“妈妈,你不要冲动。”
姒女士忍不住开始发飙:“我怎么能不冲动!那个王八蛋,他要领养小孩,那领回来让他自己养好了!我不认!看看这个屋子,他把你的房间搞成什么样子,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地方了,思茶。”
我低下头,轻声道:“妈妈,如果我不回来,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又开始吵架?”
姒女士一愣,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思茶,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别开了脸:“妈妈,其实你们当年会离婚,也是因为我。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让你能安心。你也要体谅他。婚姻。是需要互相谅解的。”
姒女士沉默了。半晌,她拉住我的手,道:“思茶,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笑了,但是同时又很伤心,低着头道:“妈妈,我已经嫁人了。”
这天夜里,我们母女俩睡在一起。姒女士去关了灯,给我拉了拉被子,躺在我身边。
“跟妈妈说说吧。”
我轻声道:“他呢,是一个很老实的人。跟爸爸差不多。”的确,跟谢先生一样,很沉默,很痴情,却也很霸道。默不作声的,结果往往会被他吃的死死的。简单的说,就是腹黑。
“他对我很好。我在那里呆了三年多,将近四年。都是他在照顾我。”
姒女士轻声说:“你很想念他?”
我沉默了。
我在心里酝酿着,问问姒女士能不能把我送回去。我感觉我死而复生,回到这里。比当初刚穿越的时候还没安全感。我总觉得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了。但是这种话,对着姒女士,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姒女士似乎料到我要说她不爱听的话了,只翻了个身,压低了嗓门说:“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我支起身子:“妈妈,明天你会搬走吗?”
姒女士道:“再说吧。”
第二天,姒女士早早地起床,给我准备早饭。我们俩母女俩相对坐着围着大理石的餐桌吃饭。谢先生在旁边站了一会,姒女士连理都没理他。
我有点不忍心,便道:“爸爸,你先坐,我去给你做饭。”冰箱里应该还有材料,给他下碗面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就这样给姒女士和谢先生准备了一个独处的机会。
我听着他们好像已经开始谈话,而且双方都心平气和的,不由得微微一笑。把材料放到柜子上,看了看电磁炉,我犹豫了一下。以前我就不喜欢用电磁炉,喜欢用液化气。总觉得没火还怎么做饭,没气氛嘛。于是弃电磁炉不用,去开液化气。结果打了两下,也不知道是手生还是什么,半天都打不起来。我纳闷了,跑去看看煤气桶开了没,果然没开。再跑回去,一打火,打了一下,结果火苗窜了老高,差点烧掉了我的眉毛。
听到动静。姒女士立刻丢下谢先生,跑到厨房来。我正捂着被热气灼伤的眼皮,在一旁龇牙咧嘴。
“思茶!”
我摆摆手,道:“没事,只是被热气灼伤了。”
姒女士这才放下心来,带我回房间去上药,还要对谢先生恶狠狠地说一句:“你自己煮泡面吃!”
我想笑。这个相处模式,怎么看怎么像我和孙念如。
穿回来之后,我发现很多事情我都开始适应不了。晚上进了门,直到摸到桌子旁边,才发现我们家用的是电灯而不是蜡烛。上厕所,好险忘了冲。早上起来穿衣服,没腰带我还特别不习惯。平时穿着露胳膊露腿的衣服,我还总觉得怪怪的。
不由得我不沮丧。我离开太久了,这个时代已经跟我产生了隔阂。
谢先生去跑关系帮我重新弄一个户口,让我有一个合法身份。我很想跟他说不用。因为我总觉得我还是要回去的。虽然最近一点头绪都没有。
户口还没下来,而且附近熟人也太多,我当然不可能到处乱走,每天便困在家里。因我对电脑电视都没有什么兴趣,姒女士怕我无聊,便照我的意思给我买了很多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还买了一套围棋。
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便天天蹲在家里写写毛笔字。画画图,不然就假装自己是个高人,自己跟自己下围棋。姒女士看到我这个样子,脸上的表情都很古怪。我知道她也感觉到了距离。她也很难过。
有一天,她跑到我身边看我x着记忆描一副仕女图,不由得笑了,说:“思茶,你怎么不画画你老公?”
我的手一顿,一滴豆大的墨汁便滴落在那仕女的脸上,晕染开一片来。我垂下了眼睛:“这里的宣纸质量倒是比那边好。只可惜,毛笔不太行。”
姒女士又沉默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还不合适。但我还是忍不住提了出来:“妈妈,我想回去。”
姒女士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思茶,你现在年纪还太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懂。有的时候,爱情并不是生命中的唯一。你并不属于那个时代不是吗?怎么能说回去呢。你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