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隐急急收剑,连退了好几步,无不惊讶地看着我:“思嘉?!”
我感觉到管剑樵从身后扶住了我的肩膀,全身紧绷。遂冷冷地对凌云隐道:“你现在清醒了么?”
凌云隐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又看看我。而后他皱了皱眉,道:“他是谁?”
我冷笑道:“跟你没有关系吧。如果你已经清醒了,那么我们便走了。”我在心里想,我一辈子也不要见到他了,连算账的心思也没有了。真是欲哭无泪,怎么会让我遇到这种事情。
他向前走了两步,被我用眼神斥退,于是只站在原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怎么能让你跟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走!”
“再不明不白,也比留在你这里安全!”
此言一出,他面色苍白。我恨恨地剜了他一眼,然后被管剑樵搂住腰,一下子从窗口跃了出去。
我抬手挡住风,在他带着我从院墙上落下来的时候,急道:“你快放我下来,你的身子可经不起这么个折腾!”
他低声道:“回去再说。”
等到回到客栈,我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等站稳就回过头去扶他。他被我扶去床上。虚弱地简直一动也动不了。我着急地解开他的衣服,却发现伤口根本就没有挣裂。
“……”
管剑樵吭哧一声笑了出来,翻身坐起来,一边系自己的衣衫,一边伸手捏捏我的脸:“难得见你这么紧张我。”
我气呼呼地把他的手挥开:“作弄我很好玩吗?!我告诉你死管子,今天伤口没裂那是你运气好!再这样胡来,我可就不管你了!”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漫不经心地丢了一句:“我不胡来,你可怎么办?嗯?难道你还真打算陪那个小侯爷睡觉?”
我一怔,随即赌气道:“我最多就是,你可会丢了命!傻蛋!”说着我作势就要去戳他的伤口,被他一把捏住右手又换左手。气死我了,这个死东西,大过年的,老娘受了惊,竟然还顶撞我!要是把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的伤口给弄坏了,看我不戳死他!
他一边笑一边躲,只道:“是小事么?如果是小事,你也不会哭成那样了。”
我愣住。
他看着我,认真地道:“我知道你动不动就爱哭,但这并不代表你哭就不会难过。以后若是觉得委屈,一定不要哭。不然,大家都当你是爱哭鬼了。”
“……”我像被火烧了一样把手抽回来。仓促地丢了一句,“既然你没事你就好好休息。”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差点绊倒,结果听到他似乎在后面笑了几声,简直羞愤欲死。
其实我跑得这样快,那是因为,我又要哭了。
是了,我就是这样的,无论发生了什么,就是爱哭。好像只要把哭泣当成一件平常事,就能够把自己受的委屈也当成一件平常事。我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有多么地沉重。我自己不明白。总会有人明白。可是,为什么明白的人,却不是那一个?
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我身边一直风平浪静,我想或许他根本就不想找我了呢。安心的同时,心中又痛得尖锐。无论怎么假装,无论怎样连自己都一起欺骗,却原来伤害就像白天的月亮,即使眼睛看不见,却依然还是在那里的。
那么,我不会再轻易地哭了。对不起孙念如,我要忘了你了。
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从我在他面前,跟另一个男子携手而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余地。我知道我伤他至深,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了。我已经说过了,要他忘了我。那么,只有我一直记得,不公平。
只要想一想,要忘掉他,我的心就痛得简直要破碎开来。但是我不想再躲避了,因为无论怎么躲也躲不过去。那么,即使要杀死一部分我自己,我也要忘记。
就这么,忘记。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我正在管剑樵屋子里,替他把我洗好晾干的衣衫都整理好,收进包袱里。他在我身后看书,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突然有人来敲门,似乎是店小二的声音:“客官?可在屋子里?”
我有些奇怪,但还是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开了门。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我极其不愿意见到的一张脸。
“……”然后我就毫不犹豫地把门摔上。
凌云隐似乎气极,一边砸门一边在外面大叫:“思嘉!谢思嘉!给我把门打开!”
我高声道:“你滚吧!我不想见你!”现在一看到他,我心里就堵的慌。昨晚那不堪的记忆涌上心头,简直不堪到极点。对他,即使是明知道他大约是被下了药神志不清,不该苛责,但是我就是不想见。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严重了,我想换谁谁都受不了!
他在外面锲而不舍地砸门,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还夹杂着小二焦急地恳求的声音。结果凌云隐不耐烦起来,索性就站在门外大叫:“谢思嘉你不要太荒唐!叫念如出来见我!”
我火起,扑过去,把门拉开。他还在砸门,差点砸到我脸上,最后收了手,气呼呼地看着我。我想,他倒还有脸跟我生气。稍微冷静了一些,我冷冷地道:“走吧,去隔壁。”
他二话不说一把推开我就进了这个屋子。我气急,一边跟上去一边道:“云隐!凌云隐!你究竟想干什么!”
管剑樵斜倚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出闹剧,见到头发几乎都要竖起来的凌云隐,他也不动声色,甚至还用略有些嘲讽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