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抵达镇上,一路进了知府府上。宣旨的乃是朝中文官,大过年的未能在盛京之中与家人团聚,为了传旨,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日。先是一番赞誉,称叹衡阳子等人在天灾面前的大无私,为百姓鞠躬尽瘁,择日回京之后论赏。慕蓁熹跟着跪在吴正珩身边,砖头的冰凉渐渐侵入膝盖,这等接旨受嘉奖,实在折磨人。还不若给些真金白银的好处,也比跪着这儿忍受寒冷要好。又想,这也是上位者的拿捏人心,施加威压的手段,不然为何处处让人跪着,便是有天大的功劳,也得跪着,臣服于天子,这就是皇权的冷酷。她自顾自发着呆,不曾想吴正珩推了推她,回了神儿,这才发觉大家都看着她,“怎、怎了?”吴正珩并未言语,那宣旨的官员笑眯眯地道,“喜儿姑娘且往前来,皇上有旨意给你。”特意给她?衡阳子在各地方传道授业,劳苦功高,吴正珩和吴正洹才揭露百年世家詹府的恶行,举朝振奋,他们这些大有作为的官员都没单独领旨,皇上独独给她颁了旨?容不得过多思虑,慕蓁熹跪在地上往前行了些许,恭恭敬敬地叩首,“妾身接旨。”大臣洋洋洒洒地念了一长串溢美之词,去除那些华而不实的话,总的意思就是:西北地动是大庆朝百年难有的一大事记,须得记录在国史之中,宣扬天子作为,百官爱护百姓之情。皇上对慕蓁熹当日的多米诺木牌记忆犹新,称慕蓁熹“慧心巧思,具银钩析鹤、露秀风姿”。特命慕蓁熹编撰宣扬皇上关怀天下的故事或是诗歌,使之广为流传,让大庆朝的百姓都能铭记此次西北地动之中的真情。“喜儿姑娘,此项重任,就交付与你了。”大臣将圣旨放在慕蓁熹的手中,慕蓁熹恭敬地接了旨退回去,如此才礼毕。衡阳子众人拥着大臣退场,慕蓁熹吐着舌头对大臣的背影竖了中指,鲍无涯有样学样,得来慕蓁熹一个白眼。鲍无涯也并没有要与大臣寒暄的意思,他在盛京中就无法无天惯了,这种虚礼他向来不做。他跟在慕蓁熹身边,幸灾乐祸道,“要知,被皇上惦记了,准没好事。”知府府上的侍女领着路,带慕蓁熹往客房去。慕蓁熹一边瞧着府内景色,一边放慢了步子,与鲍无涯低语,“皇上还差这点好名声?”传颂功德一事自发的才是好,用上圣旨下达命令,怎么寻思都变了味道。莫非是怕衡阳子的名气太盛,盖住了天家不成?鲍无涯脸上似笑非笑,只道了一句,“喜儿可知,那詹景灵如今还被好吃好喝地供着呢,如此可明了?”詹景灵不是已经问斩了吗?慕蓁熹看到鲍无涯扬了扬眉,叹息着道,“这就是咱们大庆朝的好皇帝啊,真是有胆有谋、正气长存啊!”他的声音很大,惹得带路的侍女也回头看了一眼,慕蓁熹有心要他低调些,可他却摆了摆手,跟着侍女往另外的客房去了。给慕蓁熹带路的侍女站在原地等待,“小吴夫人,您与小吴大人的房间往这边来。”回廊上,鲍无涯吊儿郎当地跟着侍女离开,慕蓁熹收回了视线,对与她讲话的侍女笑了下,“嗯。”侍女解释着,“是知府大人特意吩咐的,要给您与小吴大人准备一间宽敞些的房间,您在西北救治被困百姓的事迹,无人不知晓呢……”慕蓁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时不时附和两句,心思却转到了鲍无涯身上。他是对皇上失望了,才离了盛京,在这偏远的西北过年吗?可皇上又是何意,为何要瞒着天下人保住詹景灵?一想到詹景灵还活着,慕蓁熹就不由为西去的柏灵书和青烟赶到伤痛,佳人已逝,用性命换来的真相大白,天下哗然,可到最后,罪魁祸首仍然在世上活的好好的。这西北多少难民,身体上的痛,心灵上的痛,人生沧桑,却仍然葆有纯善质朴之心,而詹景灵这等人,享尽天下间的荣华富贵,却是作恶多端,长命百岁吗?真是不公平呐……侍女惊呼,“又下雪了。”慕蓁熹抬起了头,晶莹冰凉的雪花落入眼眸,耳边是侍女的催促,“小夫人快入檐下,正月里的寒气最是难熬。”与皇上的冷酷和天地间的不公相比,这雪的冰凉竟是如此温暖。抹去眼角的雪籽,慕蓁熹加快了步伐跟上侍女。因为皇上的一通圣旨,让慕蓁熹再也难以入眠。从盛京中一路跟着的史官,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者,胡须发白,眼眸浑浊,皱起眉头的时候,上王下八栩栩如生,他笔下的西行见闻,全是一派向好,无半点艰辛不堪,就连江南的落后贫苦,竟也能被他夸上一句,“衣食富足,乐无所忧。”慕蓁熹和史官在书房中坐了半日,翻阅他一路的记载,胸口沉闷。怪不得吴正珩与手下多次叮嘱,要多留心这位老者,有这样辞藻华丽,不见疾苦,睁眼说瞎话只知道夸的愚者书写历史,大庆朝能不完蛋吗?放下纸张,慕蓁熹轻轻笑着,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史官停了笔,将刚润笔完的文章献给慕蓁熹,“喜儿姑娘瞧瞧这篇文章如何,老夫特意押了韵律,读来朗朗上口,定能让人印象深刻。”慕蓁熹连瞧有不瞧了,站起身,“宣扬皇上仁心一事,须得多多费心,万般思量,不急,我且再想想。”“喜儿姑娘所言甚是,无妨,老夫这些文章您就做个备选便是,只要能在其中提一提老夫,也算能让我名留青史了!”史官还在做着美梦,慕蓁熹差点绷不住,仓皇逃离。她回了房间,瘫在长榻上长吁短叹。吴正珩回房来换鞋子,在她身旁坐下,“那老秃驴就不是办事儿的,朝中多是这种货色,你也不必费心费力地折腾。”:()穿越为婢:养成疯批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