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皇在上,我等是魔族派来的使节。”站在朝堂上的男人尖嘴猴腮,鼻尖上还生出了一颗偌大的痦子,小眼睛直打转,和老鼠如出一辙。他跪在那里,虽然伏身拜了下去,可是姿势却并不显得敬重。而坐在皇位上的男人斜倚在榻上闭着眼睛,丝毫没有让他平身的意思——可是即便如此,朝堂上也鸦雀无声。魔族还敢来!几乎整个朝堂都知道陛下为了一个女人发了疯,也知道了这女人非等闲之辈,巾帼不让须眉,几乎是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让殿下全身而退。如今正是陛下心头愁思愤怒郁结最盛之时,魔族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堂而皇之派使节来?众鬼心里不好的预感达到了巅峰,俗话说得好,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就连忠臣也闭紧了嘴巴,生怕自己被波及。“鬼皇殿下。”使节又大着胆子开了口:“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商讨粮食的贸易问题……”猛的,月辰睁开了眼。一双眼睛,白到没有颜色,只剩下了黑色的瞳仁。白色的气在他眼眶中横冲直撞,这是压抑,愤怒至极的表现。他就那样盯着使节,然而却没有说一个字。“魔王大人说这次一定要把价格降低三成,不然我们将会采取强硬措施。”使节说完最后一个字,就感觉头顶威压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月辰更是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提起了旁边的枪。甚至还没等众人拦下,那枪的嗡鸣声就在殿堂里炸响,伴随着使节滚落的头颅。杀使节,意味着宣战。“本王看来是柔声细语了太久,让这些虫豸都忘了自己的位置了。”月辰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一双眼睛却出奇的亮,他面无表情提着枪站在殿堂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清点兵力,一日后,朕亲自率兵出征!”惊蛰叹气,眼睛低垂,面色复杂。他知道劝不动。陛下认为是魔族杀了江菱,而他这些天无一例外都在懊悔中度过。本以为这件事情会不了了之,可魔族偏偏往枪口上撞。这个心结若是解不开,恐怕陛下的身体迟早会出问题。大臣也没法反对。要是使节还活着,他们倒是还能玩一玩“两国来往不斩使节”那一套,可是木已成舟,这战争怕是不打不行了。当然也有一部分跟着陛下出生入死,助他登位的人,这回观念倒是出奇地统一,都认为该打了,毕竟他们都入侵了鬼族,不打他们打谁。那一夜,潘将军听说殿下一夜没睡。月辰披上了战袍,提着枪,红烛黄帐前的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沉默着。有白发了。当他的发髻整整齐齐束在冠内,白发和他脸上的愁容便再无半分遮掩。时间仿佛停止,他就着光辉看着自己的脸,眼睑的红色反映出他最近状态多么糟糕。忽然,他目光一转,拿起了桌子上那封信,伸到了蜡烛前。火苗攀延,纸张一触即燃,火光映在他脸上,清晰倒映在他瞳孔中。他的目光透过镜子,不知在看着谁。良久,他才声音低哑地开了口,似乎有一种苍老感:“此去一战若是未归……”他顿住了,张了张口,又说不下去。“罢了……”好久,他看着信化为灰烬,闭着眼睛表情痛苦却笑了笑:“你若是看到我如今的模样,也不愿听我唠唠叨叨说这些吧。”江菱,孤此去一战若是未归,九泉之下想必也无法和你相逢。寡人杀孽太重,过不了奈何桥。但至少,寡人会亲自送魔族人上路。都说一命偿一命,可寡人不知道是谁害得你,索性都送去让你挑好了。月辰取下了那枚玉扳指,看了半天,伸手,扔进了火中。在外面候着的惊蛰身形一顿。他更担忧了。玉扳指是月辰赶回去后发现的唯一遗留物。他烧掉了玉扳指,并不是放下了,而是烧掉了自己的过往。这意味着,前尘往事皆已断绝,既存死志不容退缩。“出战时,虽形势紧迫,也需看护好殿下。”惊蛰路过潘将军时,还是提醒了一句。“知道了。”潘将军罕见地没有再抬杠,而是面色凝重望着屋内明亮的灯火。他看到过那封信,没有署名。“见字如面。朕写过的东西不少,仅仅是信,断断续续二十余年,少说也有千万封了。”“可是,孤不知道给你写什么。无论什么样的文字,比起你那天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你在怪朕吗?朕也在怪自己。每当你入梦,朕都在想,原来一个错误的决定,真的会让人一蹶不振。每每想起,都觉得胸口隐隐作痛。”“若是那天朕执意留下,起码黄泉路上还能相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孤单。你知道吗,朕有白发了。明明刚见面时,你还说寡人年轻,比你大不了几岁,可是如今,你见到我会认不出来了吧?”“朕已经决定好要做万劫不复的事情。这一次也是杀戮,那帮老骨头又会在背地里说我坏话了。哈哈,可惜,寡人性子便是如此,有谁会为了大局做到极度理智呢?朕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这天底下能人多的是,寡人无法再因为这个位置而承受那么多条人命。”“孤也不知道一封写给死人的信,究竟怎样才能让她收到。是否盖上印章,写下姓名,就能随你一起飞到天涯海角去?”“朕也想随你一起……”后面的字,潘将军当时没看清,毕竟都是水渍。:()末世,给异类收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