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某见过夫人。”
“见阿洛过将军,久闻将军大名,仰慕将军风姿。阿洛身无长技,唯有一手绣工,特献上浮光纱衣和织金锦衣。这纱衣做的是宽松的样式,应该是合适的。这织金锦衣也是做好的,若是不合身,让绣娘改一改就是。不过将军回京时阿洛有幸远远见过一次,这尺码大概是错不了的……若是错了,还望将军勿怪。”阿洛面上带笑,将丫鬟手中带过来装衣裳的盒子打开。
确实是两件用料绣工上好的衣裳,可以看出阿洛用在上面的心思,但她前两日才下的拜帖,阿洛今日就做好了衣裳,好快的速度!
“多谢夫人,夫人费心了,云昭很喜欢,这衣裳想必夫人也废了不少心思。”谢云昭伸手抚摸着最上面的织金锦衣,这赤红的衣裳料子顺滑,又以金丝做线,绣出朝廷大员服制麒麟的样式,威风凛凛,很合她的心意。
阿洛抬头,温润的双眸泛着光亮,自带三分笑意:“这衣裳是做了许久,本来还想着若是改日能登门拜访,必是要将它带上的。既然今日有缘,就提前赠给将军吧。”
原来是这样。
谢云昭恍然大悟,吩咐白雀将这盒子收好。
身侧顾蕴之静静看着,竟然品出些醋味来。他心疼夫人眼睛,每日不让阿洛多缝,没曾想阿洛日复一日还是将这衣裳缝好。谢云昭没看见,他可是见了夫人选布裁剪、打样描花、缝制绣花的全过程,府上的绣娘帮忙也不让,真真是让他心疼。
走出顾府,谢云昭缓缓出了口气。
“顾先生今日态度倒是不错。”
雨还未停,白雀将东西放到马车里去,两人就这样猫进马车里。
顾家的府邸离府上最远,到府里还有一段距离。
谢云昭想起顾蕴之的妻子阿洛,一位温柔娴静又有一手好绣工的女娘,侧头道:“从前他言语生硬,现在许是多了妻子,心中也渐渐软和,你方才瞧见他看他夫人的眼神没有?”
“当然,没曾想当年清冷的大琴师也会为一人折腰。”白雀啧啧称奇。
谢云昭见她眸光亮亮,手指抚去她发丝上一滴雨珠:“若是你有心悦之人,我也出份嫁妆,保你风风光光成亲。”
白雀摇头:“我就想着自梳,在大人身边一辈子,永远不变。”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跟着大人进宫还会心惊胆战的小丫鬟,但是当年想要永远陪在大人身边的心始终不变。
谢云昭握住她的手:“我的承诺也永远不变。”
回到府上,两人恰好遇见温明玉来递拜帖。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谢云昭直接让白雀替她收了拜帖,几人就朝着花厅前去。
“许久不见将军,今日上门拜访可会叨扰?”温明玉神情有些小心翼翼,带着众人印象中文人该有的文弱气质,衣裳色泽浅淡但极为整洁,俊雅斯文。
谢云昭连道两声“不会”,与他进入花厅坐下,花厅的丫鬟沏好茶端来,又上了果饼点心。
温明玉动作自然大方,对待丫鬟也是温和有礼。
他出身普通官吏之家,家族渊源不厚,家中子嗣更是不丰,到他这一代,只有他与妹妹两人。他父亲本是修订史书的小吏,得罪了当时的某位御史,也连带着他的前程受到影响。
后来父亲逝世,他丁忧守孝三年,当今陛下起用他做了个修史的小官,虽然没有人刁难,但家中没落仕途也难以再进。
“你母亲妹妹可还好?几年前见着你妹妹瑾琳时,她还是个孩子,想来也已经及笄了,在哪里读书?”谢云昭还记得瑾琳,她比温明玉要更加坚忍理性,小小年纪就已经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若说温明玉是一块温润剔透的玉,温瑾琳就是一柄待锻造刀剑。
闻言,温明玉眼睛亮堂起来:“妹妹今年十六了,在德昌书院上学,夫子说她课业都做得不错,若是得贵人青眼,也许能有一官半职为民效力。”
他话里话外皆是对温瑾琳的认可,但也说不上夸夸自得,毕竟谢云昭也是见过她的。
“若瑾琳是有才之人,我也愿送她一场机缘,只是这偌大的官场,清泉浑水,都得她自己去蹚。若是你们兄妹相互扶持定然也不会太差。”谢云昭对长大后的温瑾琳也有一丝好奇,但也言明前提。
若是温瑾琳无才,她不举荐就是,也不亏什么,若是有才,那便是她大赚。
温明玉有些惶恐地起身行礼:“下官今日来此,只是为拜访大人,不是为妹妹求官……”
“我知道,我知道。”谢云昭抬手让他坐下。
他是出身史官家的小吏,说话没有什么分量,加之遭遇坎坷,她心中难免多关注些。
况且她与他算是旧友,也见识过他的才能,只是陈国上下,世家何其杂多庞大,有才能又有权势的公子儿孙数不胜数,温明玉在其中也不过是昆山片玉,像一叶在狂浪风波中孤身只影的扁舟。
“我几年前见过瑾琳,对她印象不错,若是有机会,就带过来见一见吧。”谢云昭眉眼温和,语气诚恳。
温明玉怔然,随后轻轻点头应了。
……
晚间时分,雨已经渐渐停了,饭香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庭院里雨水浸润泥土的气息,花草皆带露。青墙上垂下的绿藤缀着鲜红带橙的凌霄花,池塘里菡萏已经悄然绽放,雨珠长久地留在荷叶上,不住地微微滚动。
谢云昭站在庭院里,取了新鲜的鱼食喂鱼。她对于喂养这件事情乐此不疲,府上侍弄花草清理池塘的丫鬟都没有抢她这项难得的爱好,若是她不回府,才有人接替她去喂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