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间,身体受到支撑,明微还没反应过来便以坐姿出现在传送的另一端,身下是柔软的大红色座椅,周围环境昏暗,他很快判断出自己在哪,这里并不陌生,是奥丁曾邀请两人来过的巴黎歌剧院,穹顶那幅别具一格的壁画可以证明。原来这里就是传送地点,难怪奥丁总在此处。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席间人满为患,皆目视前方,在黑暗的地方灯光会让黑暗愈发深邃,这里只有一束聚光灯打在前方宽阔的舞台上,无人注意到黑暗之中多出的明微和喻朝汐。在聚光灯周围,有舞者与歌者卖力演出,身着服饰与先前类似,或许是同一剧本,然而现在并非欣赏之时,定睛看去,聚光灯下的身影有着极强的既视感,仿佛同一画面在不同时空上演。洛基,他又在舞台上穿起了威风的大衣,身旁有红布盖着桌台,里面盛放着什么。只有他,奥丁不见踪影。在搞什么鬼?又表演魔术?还结合着歌剧,话说洛基的身影站在那里,与周围的演员毫不冲突。明微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这里满是观众。“快把手机打开。”只好低声向喻朝汐说,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只要确认目标地点,方便组织行动,奥丁跑不远的。喻朝汐伸手进口袋,问:“我们要走吗?”明微思考了片刻,“我们得换个安全点的位置观察,这里是观众席中央,万一发生意外不方便跑路。”喻朝汐露出问号脸,原来是有这方面的考究吗?正合她意。两人怕挡住其他观众,躬着身子站起来准备离开,虽然明微现在真的很想建议所有人赶快离开,谁知道洛基要搞什么鬼,但他担心被发现,还是先观察情况。一股重力突如其来压在两人身上,膝盖一弯又坐了下去。明微瞳孔收缩,有埋伏!周围道道流光垂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舞台效果,可明微和喻朝汐知道是黑熊的神谕。一声悠悠从脑后传来:“你们还是老样子,不请自来又擅自离席,真的很没礼貌。”黑熊把手搭在两人座椅上。奥丁就连这一幕都预料到了吗?让洛基在舞台吸引注意,黑熊在观众席伺机而动,他们太大意了,如果第一时间喻朝汐使用神谕隐身,说不定能蒙混过关。“你们想干什么?”明微强迫自己冷静。“好新鲜的问题,原来你们不知道密教的目标吗?”黑熊揶揄着反问。“奥丁在哪?”明微问。黑熊笑了一下,继续冷嘲热讽:“你知道电视上最蠢的台词是什么吗?是警察抓罪犯的时候叫他站住别动。”喻朝汐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处境失笑出声,面对明微投来无助的目光,她立马道歉:“不好意思,但确实是这样。”一束光打在观众席中央明微两人的席位上,引得诸多看客侧目,喻朝汐吓得一激灵,被光束笼罩的他们只能看到另外一道光束。舞台上洛基望着明微,语气还是那般阴柔:“你应该是唯一一个见证我两次舞台的观众,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没有人喜欢被背叛的感觉,在少年的世界里,除了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孩,似乎只剩面前这个邪恶的魔术师会让人思绪复杂,明微说:“曾经有很多个瞬间,我以为我们会是朋友。”“不是吗?”洛基问。“你说呢?洛基,这些事情你非做不可吗?”明微问。洛基身后的舞台剧并没有因为任何变故而打断,舞者夸张的动作与歌者激昂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演出某种激烈的冲突。大概有那么一秒钟,有很多文字和画面在洛基眼前闪过,让他的目光变得深沉:“你一定也觉得这个世界太浮躁了吧?乱得像是一壶不断加热的水,越来越沸腾,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安静的水分子如果不跟着一起狂欢,命运只剩下被驱逐和杀死,既然大家都如此听命于熵增,何不干脆让命运更猛烈地降临?只有摧毁一切的爆发才能让一切回归沉寂,你们老大相信人类,我偏偏认为人类才是罪魁祸首,我相信宇宙。”望着舞台,明微的双眼被光束照得无法睁大,光束之中似有微尘漂浮着,闪闪发光,在黑白的世界中,他伸出手在光中搅动,仿佛无数星辰坠入海里翻涌。他说:“别的东西我不懂也插不上嘴,宇宙是我为数不多思考过的东西,你愿意听吗?星星是宇宙的碎片,人类是星星的碎片,我们本就是宇宙的一部分,我认可你说的,世界的确给人感觉浮躁,那么多人滥情,那么多人只追名逐利,看不下大段文字,无法再共情故事,电影要在恰当的时机出现高潮,手机上的视频前几秒就要抓人眼球,所有的一切被经济裹挟,越没有底线越容易被世俗认可,诚实的人在泥潭挣扎,虚伪的人满身鲜花,怎么一切都跟小时候说好的不一样。”“但是、但是。”明微咽了一下,“世界上几十亿人,总有人在忤逆时代做着无人问津的事,不是吗?他们为流浪猫狗包扎伤口、他们为盲童描述画面、他们在创作与利益无关的东西、在做鲜为人知的研究,他们在努力把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既然你讨厌浮躁,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用人类的方式对抗熵增?”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两束光锥对峙着,台上台下、戏子看客,现在很安静。喻朝汐微张着嘴唇,明亮的眼在闪动,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疑。明微居然会思考世界,这是一个重大发现。黑暗中,黑熊收起所有表情,对于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而言,面前的这番话,别有一番滋味。“人类的方式。”洛基没想到明微依旧真诚地想打动他,明微身上一直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听起来真是充满诱惑,可是依然不如引爆熵增给我的吸引,我们明明可以重塑世界,何必把自己置身于逆流中,就为了某种自我奉献似的浪漫主义?是,你口中的‘他们’是很好,所以更不该继续被世界残忍地折磨,世界在人类的领导下已经腐朽,行将就木,是时候开启神的时代了。”说罢,洛基掀开一旁红布,玻璃缸中是一颗恶心的球,那显然是一种神秘生物,它身上长满了尖刺,前方探出几根触角状物,上面似乎长着它的眼球。应该是吴可非报告过的格拉基子嗣。“好恶心,他该不会想把我们变成雕像吧?”喻朝汐瑟瑟发抖,两人这会被黑熊控制得死死的,没有丝毫反抗能力,洛基到底想干什么?这里还有许多无辜观众,他们没什么反应,或许以为是戏剧的一部分。“如果你们愿意。”洛基听到了她的担忧。“鬼才愿意。”喻朝汐断然拒绝。明微吐了口气,又是这种感觉,思维的壁垒让人多说一句都感到疲惫,原来洛基真的是彻彻底底的密教徒,对于双方而言,对方都固执得可怕。“洛基,盛开的花只剩凋零的命运,一个种族、一颗星球,从诞生之初便注定消亡,人类迟早要完蛋的,这谁都清楚,他们活不过宇宙,所以何必急于一时呢?听我的,收手吧,去看看电视,考虑一下晚餐,或者我们可以去你的魔术酒吧喝一杯,我真的不想死在末日,也不希望看到你的生命结束在我眼前。”“你长大了明微,虽然我们认识不久,那时候你其实什么都不懂,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拯救世界,不知道自己会付出什么,你们这项事业还真催人成长,可是你说服不了我,就像我说服不了你一样。”洛基缓缓把手指伸向玻璃缸,其中生物以怪异的姿势蠕动,探出尖刺。“你到底在干什么?自杀吗?”明微不解,语气着急。洛基微笑着:“我已经放弃替世界做决定,因为人类说的不算,让宇宙和神决定。”歌声激烈回荡在演出大厅,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某种偏移,他们头顶的灯光撤去,观众、舞者全都变得虚幻而卡顿,就像信号接收不好的电视画面,扭曲地抽动。“永别了明微。”洛基依旧面带微笑。一根恶心的尖刺扎入他的指尖,几乎在一瞬间,他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暗沉,像是某种石头的颜色,洛基停顿在了这一刻,无法再做出任何举动,成了一块石头。与此同时,周围所有观众和台上所有舞者瞬间消失,让演出大厅回归前所未有的寂静。原来周围的一切是洛基制造的最后一场幻象。明微感觉到自己心脏正在有力跳动着,明明发生在洛基身上,自己却惊魂未定。洛基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他……死了?”喻朝汐有些不敢相信,那奥丁呢?明微难以理解,于是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黑熊,试图找到答案。:()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