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愣,刘钰幽幽一笑。
爷爷谨小慎微了几十年,与奶奶与黄老瞎子费尽心思保全各自的小家,到头来,这些东西被她这个天选之人迎刃而解,却只能捧着满纸荒唐,发出一声充满嘲讽的笑。
自带危险气息的刘钰令周燕玲花容失色。当她慢悠悠咫尺相近,居高临下睨眼过来时,腿脚发软的周燕玲满脸飚着冷汗,挣扎爬起,开不了口就跪地“咣咣”磕头,不停作揖,丝毫看不出平日的跋扈骄傲,俨然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刽子手却迟迟不将屠刀落下,只是弯下腰身,钳住羔羊的下巴,慢声拉语如实相告——
“一帮有权有势的东西,什么都有,偏偏没长脑子。”刘钰冷哼,“这世界上怎么会存在以命换命的延寿之法?蠢吶!真是蠢……看到这些字符了吗?”她用力戳了戳一碰就疼的划痕,呲牙狞笑,“谁想改命就要以身殉道!几千年前,我就改过一次。可又咋样?他们都活下来了,只有我死了。我拿我自己的身体和魂魄封印一只妖狐,到最后,哪个领过我的情?”
甩开周燕玲,刘钰重新站好,用手背轻轻抚过腮边的泪,歪了歪头,含着快意切齿道:“咱们都被老天爷玩了。比起我,你更惨,一个没用的蝼蚁,真以为能只手遮天逃了又逃呢?你背后的大树不过是想看我们狗咬狗一嘴毛罢了,今儿你不死,我就要死。但你没用,我有大用。所以啊,还是,你去死吧。”
55-以身殉道(3)
刘钰合眼嘀咕一番,周燕玲就在颤动中发出微弱的声音。
连忙匍匐上前,她扯住她的裤腿开始哭嚷:“刘仙姑,求求你,饶我一命!我现在不想知道大领导们要的东西有啥用,我就想好好活着,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说着,她又“梆梆”磕了两个头,拽着那单薄的布料不放,满眼溢出不加掩饰的渴望。
她有些语无伦次:
“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一个亿怎么样,嗯?不不不!我所有的钱都给你,都给你行吗……”
“那啥,除了钱,你还想要啥?你说,尽管说——哦对,你不是没考上大学吗,我让我大姐找石油大学的校长破格录取你怎么样?或者,咱全省最好的工业大学,以你的能力,去了肯定能顺顺利利考研、考博,我这边在想办法把你往体制里送,用不上10年……不,5年,你就能抱着铁饭碗给你家光宗耀祖了!”
“还有还有,你想找个啥样的对象结婚?你信我的话,我让孩子他爸给你安排就是……富二代、领导家的公子、机关里的青年才俊,有的是啊!刘仙姑,放过我,我什么都能给你,咱们无仇无怨的,你帮我、我帮你度过这个难关不是更划算吗,你觉得呢,啊?”
见刘钰满脸冷漠一声不吭,好话说尽的周燕玲顿时急了。
“我到底咋得罪你了啊!20多万都痛痛快快给了你,说好的保我做石油城地下女王,你咋能说话不算话!”她霍地起身,挺着胸脯直戳刘钰鼻尖,“你不怕遭报应吗,刘钰!”
“报应?”刘钰挑眉狠狠拍开她的手,“要是有报应,为啥你还能好好站在这跟我呜嗷喊叫的,为啥你没遭天谴——”
“开玩笑!我凭什么遭天谴,你知道我每年捐多少钱做公益、支援乡镇建设吗?整条哈大齐公路线,有多少桥和路都是我修的,有多少扶贫楼是我盖的?”
周燕玲声嘶力竭猛戳胸口,又激动万分掰着手指头,列数自己干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好事。
“你们安县的小吃一条街,没有我能那么顺利拿到项目扶持金?还有你们那边养牛养羊的乡屯,没有我谁给他们招商引资?刘钰,你那么聪明那么喜欢假慈悲,那你说说看,要是我倒了,得有多少人失业,得有多少人搭进一辈子的血汗钱竹篮打水一场空,背后有多少个家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你想过没有!”
刘钰眼底流窜过的错愕被她捕捉到了。
以为她大受震撼,周燕玲心中一喜,又摆出哀求之态“噗通”跪倒,声泪俱下为自己辩驳。
“刘仙姑啊,我知道我这人是有些贪心,也的确为达目的犯过很多你这个年纪不能理解的错误……可我也是个女人呀!”
“你从小没人指望,孤零零地长到现在的岁数,难道你没有想过去依附男人攀靠权贵过更好的生活吗?”
“哪个女人不想一辈子做父母身边的娇女,做丈夫羽翼下的小鸟,做儿女遮风挡雨的倚靠?就算不为别人,为自己去争取美好的人生,有什么错呢!”
“刘仙姑,不瞒你说,我走上这条路也是被人逼迫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刚刚结婚不久,有了很体面的工作,真心想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过消停日子的。可是、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当年没有被我领导强奸,我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埋藏在心底难以启齿的秘密,在周燕玲完全崩溃的境况下脱口而出。比起刚刚绞尽脑汁的求人之态,此时此刻,她忽然多了几分难得一见的真诚。
只是这真诚,桎梏在压迫和屈辱里,交织在荣华和欲望里。
不断溜出口的往昔,令她自己都深感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