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晚上出去给人看事实在回不了家,不然哄孩子睡觉的活儿都轮不到奶奶和儿媳头上,全是他拍着她的小屁股,哼哼唧唧唱摇篮曲。
后来,他抱不动了。
再后来,为了让他离开前住上好房子,奶奶心一横掏出肇事者赔给儿子的钱买了现在的家。
他没剩几个月好活的时候,挣命似的非要回老宅住。
她和奶奶一块陪他回去了,每天搀着他去小仓房磕头上香。看他努力吊着精神与仙家唠嗑,背过身悄悄擦掉眼泪,从没让他见过她们哭。
对刘钰而言,生活在老宅里的那些日子,也是她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虽然避免不了那帮惦记她的孤魂野鬼,只要爷爷在身边她什么都不必怕。
他总是洗菜切菜的时候,顺手给她掰一半黄瓜或切一瓣柿子。然后她就不去跟他闹了,乖乖坐在小马扎上,就像今晚一样。
心事化作嘴边恬淡的笑,她问雷春龙:“你跟姥爷感情很好吧?”
“嗯呢。”
他轻快道:“我不说了么,我爸妈常年跑黑江市上老毛子那边做外贸生意,都没断奶,就把我扔给姥姥姥爷了。姥爷没别的毛病,重男轻女,我又是头一个小辈儿,他最得意我了。本身我们老雷家四代单传,我爷我奶死的早,我爸也没有别的哥兄弟啥的,姥爷家的就是我唯一的亲戚。我5岁之前都不知道还有爷爷这玩意儿。”
刘钰“噗嗤”乐了,一个没收住,迎头喷他一脸柿子汁。
他没急眼,擦了擦脸,只说:“嘴咋还漏了呢。”
她笑得更厉害了,稍微止住,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
他撇撇嘴,忽然问:“哎,我一直挺好奇的,你爸妈去外边打工了吗,把你扔给你奶照顾多长时间了?”
她表情一僵,他瞬间感觉到不对劲了。
正想表示歉意,却听她轻飘飘说:“我3岁没爹,5岁妈改嫁。算起来,奶奶照顾我20多年了。我也是她最疼爱的小辈儿,属实把我宠坏了,她不在家我连饭都做不好。”
他尬咳一声望向天空,半天没回话,过一会儿叹道:“你奶真不容易啊。”
“嗯,是呢。”她笑了笑,故作轻松岔开话题,“我这些事张勋可没跟你说过吗?对了,他有没有告诉你,他高中时候咋欺负我的,还有,讲没讲过我以前鬼上身的疯样?”
当然说过。
最开始为了改变对她的坏印象,张勋可故意提了几嘴,她是怎么宽宏大量与他一笑泯恩仇的,也说过她吓得当年那个愣头青小子成宿做噩梦的经历。
可听她亲口说自己的身世,雷春龙心莫名泛酸了,快速想想,“嗐,他没说。你那些降妖除鬼的光荣事迹他都说不过来,我都不稀罕听非给我讲,烦都烦死了,哪有心思听别的。”
“哈哈哈哈,算他有良心!”
她顿时笑靥如花,没想到这么容易被他骗过,便随她一块开心地笑起来。
未料,她眼波一转,收了收笑容,“你说谎了,他肯定告诉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