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他简短道。顿了顿,又补充说,“他早变了,我始终都在被迫接受。时间久了,人就麻了,哪还记得啥滋味。”
刘钰茫然地点点头,无处安放的双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
沉默也来的突然,但沉湎就此打断,雷春龙暗暗松了口气。
瞧了瞧一旁默默失语的姑娘,他用力吸了口烟,也像她一样,很突兀地说出最想说的话。
“妹儿,你不知道我也是有信仰的人。”
她看过来,他却去看路,看漫无边际的黑夜。
“人这一辈子啊,总得信一样。我就信我命不该绝,多少次大难不死也证明了我信的没错。别人跟我说什么我短命啊、什么天煞孤星啊、什么无后而终啊,我统统不信,我就信我自己,也只信我自己。”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命不该绝也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呢?”
“去他妈的老天爷吧!”
他嘿然发笑,“老天爷还说我老舅长命百岁,然后呢,不也没过50?”
说完,他恍然觉得自己失言,频频看她,见她没什么反应,他忽然就想再多说点不该说的为自己的信仰正名。
掐烟的手遥指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漆黑,点了点,大声道:“你看,就这一条道能走,中途没有岔口也没有弯儿可以拐,如果咱不一口气跑到头,就回不了家!妹儿,哥曾经就是这么被逼上绝路的,但凡路上有个加油站绊住脚可能我就不是今天的我了!人吶,信谁不如信自己,一辈子永远是咱自个儿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谁都没有你自己管用。就这条道,你一直往前走就是了,走到底为止,别他妈回头。”
走下去,走到底。
想不到一个几面之缘的人与至亲至爱的爷爷说出了同样的话。
刘钰顿时感到眼窝酸了。
些许模糊的视线让她忽然在他脸上看到了爷爷弥留时的模样——
一样的满面沧桑,却也一样的坚定。
看着看着,她又迷茫起来,心里泛嘀咕:
有没有一种可能,大限将至的爷爷并非在交代她做好准备迎接第九代灵媒的身份。
事实上,他只想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她——
渡人之前,先要渡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