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嫣亦是动容,扭头拭泪。
王员外十分悔恨自己之前的势力言行,向他递去?丝帕。
张择端接过,擦干涕泪,缓缓说道:"我不习惯闷在宫里创作,于是请求官家放我外出,现住郊外,靠近虹桥的一家农舍里,白日我四处走访取景,想?将虹桥一带的郊外景象,沿着汴河,一直画到东水门?城楼内的街巷,作一副,清明?上河图!"
闻言,王员外忽从?座上滑了下去?。
旋即他腾起身,双目含泪:"张画师真是来对地方了!想?当初,您与我嫣儿在虹桥有过一面之缘,真是缘分哪!缘分哪!"
他紧紧握住张择端的手,摸了又摸:"您就安心住在我们这儿,采风取景,千万千万要把咱们的王家邸店也画进去?啊!"他涕泪淋漓,哭求道。
"那是,一定?,一定?。"张择端连声允诺,抽回被王员外摸得起了鸡皮疙瘩的手。
张择端看向王楚嫣:"王娘子,去?年清明?,我们所见的虹桥撞船,你可还记得?我也会添上去?。"
王楚嫣抹泪点头:"记得,真好,太好了,张画师如愿以偿了,我真替你高兴。"
张择端在邸店安顿下来,准备采风东水门?的城区景象。
不过一两日,消息传遍街坊邻里,众人纷沓而?来为目睹张画师的真容,并献上礼物。
"张画师,我们是王楚嫣的亲友,也请张画师把咱们的孙羊正店绘入画中,取个大景,拜托拜托!"孙若熙陪着爹娘前来拜访,欢迎张画师及其家人去?酒楼做客,终生免费!
洒脱的赵太丞这回也不甘落后:"张公子,你经常披星戴月地作画,定?然十分辛苦!这些是御制真方药,吃了可以补身醒脑!"
还有香药铺的、卜卦算命的、匹帛铺、肉铺、饮子店等等邻里多不胜数,连纸马店的人也闻讯赶来,说要为张公子的祖宗十八代烧香,保佑他们在异界荣华富贵。
由此,王家邸店的生意越发兴旺,王员外数着哗哗流入的钱财,分外满意:"果然,左眼跳财!"
东水门?众人皆是兴高采烈,惟有张择端急得抹汗,人怕出名,之后如何清净采风?!。
王昂听闻此事?,面露喜色,却不怎么惊讶。
"我去?与张画师说些事?,这回不能错过了。"
王楚嫣诧异:"夫君认识张画师?"
王昂迷一般地答道:"是,但也不是。"
王楚嫣更觉得摸不着头脑,这人时常神神秘秘的,令她好生不安。
三日后的夜间?,王昂提灯去?到状元房。
张择端惊喜相迎,俩人促膝长谈,甚是投缘。
顺着市井之画,王昂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知张先?生有没有注意到,虹桥以东的那座望火楼,楼下兵营变成了酒楼?东水门?城楼这边,下方的军营亦被茶舍商铺所替代,可见我们大宋重视经商。"
张择端惊讶他的精细入微,这些事?情虽然挺显眼,但普通人久见之后,就会习以为常。
"我也都?注意到了,虹桥码头还有贩卖私粮的,如今,许多来往汴京的船只被用?来运输花石,所以有了那些粮贩子。"
"张先?生打算描绘这些细节么?"王昂的唇边忽现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
"画,当然要画!只是,不知官家能否看出来?"张择端顿了顿,提及今上,转念道,"我有幸亲眼见识了官家的一些画作,若非他是皇帝,可当大宋第一画师!"
张择端能够得到赏识,自然与徽宗本身热爱书画密不可分。多年来,徽宗投入在书画与道学等事?上,将繁杂的国务交予亲信,譬如蔡京、王黼、童贯等人。
王昂蕴意深远地笑?道:"官家乃旷世奇才,书画皆造诣极高。"
张择端连连点头:"还有蔡相公,亦是才华盖世,书画诗词琴曲样样精通。官家所绘的听琴图,画里,官家道袍抚琴,蔡相公凝目聆听,真乃伯牙子期式的知音。"
那幅听琴图,徽宗自己也颇为满意,苍松叶茂,凌霄攀援,数竿青竹,木几香炉,意境简雅清高,蔡京还在画上提了一首七言:
吟徵调商灶下桐,松间?疑有入松风。仰窥低审含情客,似听无弦一弄中。
如此君臣。
为了作画,张择端在邸店住了半个多月。
每番出门?,他会扮作路人模样,但因他手执画笔,停留时间?一长,就会被人认出来。起先?几日邻里喧腾,幸好后来大家都?挺知趣,没有过于惊扰,最多在张择端眼前晃一会儿,好让他将自己的身影加入画中。
四月中旬,张择端辞行。
"所有相逢皆是冥冥注定?,我们后会有期!"他牵着那头驴子,笑?道,"以后啊,不能再叫它小?兔子,应该称为小?肥猪。"这段时间?,驴爷也受到贵宾款待,又吃又睡,足足胖了两圈。
众人目送张择端离去?。
这时,王员外的笑?脸忽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