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求法
贺德工停好飞舟,当先走下,双足落在鹤灵山顶干黄的尘土上头,溅起一片尘埃。
“文先生,您老贵安。”贺家家主朝着洞府前一个面色阴鸷的白眉修士恭声行礼。
“嗯,事前不是说过吗?老爷正在清修,无有要事,莫要来拜见!今天又是作何?”文先生语气不善,老脸上现出几分愠怒,看着贺德工,面容不好。
“文先生的教诲我等怎敢不听,今番不是晚辈有事要来拜见郎前辈,而是我有位世兄,要。”
贺德工的解释之言才言道一半便被这文先生打断,只听后者拂手言道:“好了好了,莫以为你做了贺家家主,就能引荐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货色过来见老爷?!早前便言过了,贺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要来烦前辈。
你若是做不好,那便请辞换人;若是贺家上下都无这可用之人,那便索性都光屁股走人!你文老子自再去为老爷寻一家得力的人手回来,也省得被你家再拖后腿。”
这老修身量不高,人也小巧,语气尖利得似把利刃尖刀,剐得人耳朵生疼。
看得出他这通训斥之话是说惯了的,只三言两语之间,愣是把个子高他一尺还多的贺德工训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直羞得这玉面郎君一张俊脸涨红如枣,狼狈不堪。
“后学末进康大宝,受家中长辈之命,特来拜见郎乙前辈。”康大掌门自是看不得贺德工受辱,当即站了出来解围,朝着文先生朗声言道。
“康大宝?文某孤陋寡闻,道友这名号倒是未曾听过。敢问你家长辈,又是何方高人?”文先生见得康大宝步履平稳地走下飞舟,眸中厉光一闪而过,微微蹙眉。
这老修虽没有胆子筑基,但跟随郎乙已逾一甲子之久,修为也已达到了练气巅峰,自然看得出眼前这胖大汉子根基深厚,几已不比当年筹备筑基的贺德宗稍差,半点不似寻常练气散修。
既如此,这讲话的语气自不能还跟与贺德工说话时一般,用词、语调皆是柔和了许多。
能与筑基真修做贴身近仆的,若没有这点儿眼力,早死了多少回了。
“康某忝任重明宗掌门,历来在平戎县讨生活,少有出门的时候。是以名声浅薄,道友晓不得,却也正常。康某家中长辈令我持他手信过来,拜见郎乙前辈,遂烦请道友拨冗通传一声。”
“重明宗、平戎县、康大。康大宝!”直到这三个词将连起来,这文先生才猛然想起来眼前是何人物了。
“这可是在小吴山一役中宰过筑基的费家嫡婿!是了!他们贺家早些年却与这重明宗做过姻亲。只是就算在贺德宗那死爹还在时,两家都来往不多。
而今贺德宗都死了,贺德工这膏粱子居然还能跟重明宗搭得上关系?”
文先生将这通念头在心中飞地走过一场,随即又飞地绽出一张笑脸来:
“哈哈,未想居然是威震云角的康掌门当面!哎呀呀,恕小老儿眼拙!道友莫怪!莫怪!老爷三日前刚才出关,正在圃内赏花,小老儿这便去禀报!”
文先生这会儿说话的声音柔和舒缓,跟前番与贺德工说话的语气截然不同。何等前倨后恭,思之令人笑!
待得文先生驾着法器疾奔回洞府之中过后,贺德工才敢抬起来头来跟着康大掌门笑了几声,又过了不久,再开腔的时候,贺德工的语气中便有已带上了一丝悲意。
“咳咳,不瞒世兄。小弟与文先生见了这么多次,也是到了今天才晓得,他老人家竟是会好好说话的!”贺德工摇摇头,笑中含苦。
康大宝跟着叹了一声,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二人又等了不久,便见一道青色灵光从远处遁来,待这灵光渐渐近了,康大掌门不消运起法目便看得清来者眉目,贺德工也才小声提醒道:“世兄小心,这便是洪县第一修士郎乙。”
鸡皮鹤的郎乙瘦得似条久违尝过雨水的枯藤,干焦焦的,似是轻易地一抹,就能搓下一层脆皮似的。
一双白眼已经微微泛黄的眸子被故事和风霜填满,深深的凹进在眼窝里头,看不出几分生气,憔悴得不成样子。
只这副容貌,全然看不出郎乙作为筑基圆满的真修气度。
便是跟康大掌门当年行商在墟市脚铺中时常见到的那些求仙不得、只待等死的寻常老修比起来,亦瞧不出多大的区别来。
见得竟是郎乙亲来,康大宝想起来贺德工先前在灵舟上头的话来,目中流过一丝忌惮。却也是不敢表露出来半点,与贺德工一道恭敬拜道:“拜见郎前辈!”
郎乙却是连看也不看康大宝身侧的贺德工,只与康大掌门还礼过后,又急切言道:“可是费司马要小友来此的?!”
“前辈所言不差,正是晚辈伯岳要晚辈来此的,这是大人手书,请前辈一观!”
郎乙急匆匆地伸手接过,将巴掌长短的一张帛书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长出口气,面上也跟着露出喜色来:“慢待小友了,请、请,府内已备好了酒席女乐,小友快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