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介尚未病愈,连日高烧之下,脸色苍白,形容消瘦,穿着雪白里衣,外披一件棉布袍子,就这样坚持着下榻,跪地叩,向急匆匆赶回的祖母和父亲伯父们赔罪:“介无用,又一次让大母、父亲和二位伯父失望了……”
“这不算什么。”董老太太道:“我回蜀中去,是为探亲,传扬出去也不会伤及你们爷们的面子。”
听着长辈们的劝慰,王介靠坐在床头,半垂着眼睛,应着一声又一声“是”。
看着这样的二妹妹和橘子,王介恍惚间又回到了在吉林的那段岁月里,那座小院简陋,但抬头就能看到开阔的天穹和山川,耳边总是大父和二妹妹探讨时令天象的声音,鼻间则是下雨时雨水溅起尘土的气味……那是农忙时,他一身狼狈地扶着粮车,一个小姑娘突然替他撑起了一把油纸伞。
董老太太也安慰了孙儿几句。
察觉到一道道视线向自己投过来,三太太有着一瞬的难堪,更多的是无措和自责。
“再者说,与人为善,经营交好,你来我往,为得不就是今日吗?”老太太道:“人活在世,能有几人没有求人时?我老婆子不觉着丢人,你们也不必自觉臊得慌。”
老太太点了头,并道:“将贞仪也带上,她还未曾去过外祖家呢。”
目送着车马远去,送行的天长族人中,有年长者满眼愁绪地叹息:“又要再等三年了……”
“儿愿往,只是母亲既要归蜀探亲,儿若跟从……”王锡璞犹豫着看向两位兄长:“还是要先行听从兄长们的意思。”
王锡璞垂,恭孺地应下。
王锡璞看着跪在那里的儿子,片刻,将视线转向妻子,一字一顿问:“你们也不是头一遭照料考生了,怎会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没有哪个小女孩幼时会不喜欢身边那个总是衣裙干净清香又无所不知的大姐姐,就算自家没有这样的姐姐,也要选了邻家的姐姐来喜欢。
因为有很多喜欢,才有这很多不舍。
“难道你如今这般,就能为家中添光,就能告慰你大父在天之灵了吗!”
贞仪也数次宽慰兄长,话语中常提及大父生前之言。
杨瑾娘忽然朝着老太太跪了下去,含泪道:“儿媳这一生实在无用,总是糊涂不明,也跟不上这世道……既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不是一个好媳妇……幸得母亲您这般宽宏大量明事理,又事事替儿媳操心……”
“……”
待人散去后,老太太独留下了二儿媳说话——贞仪不比当初跟去吉林时那样年幼了,她既要再次带走这孩子,便理应要安好做母亲的心。
王锡琛等人俱已听懂了,母亲这是打算借各地故旧的人脉关系,试着为家中谋些出路。这些年来,在老太太的主张下,即便是王者辅被流放吉林,家中也不曾断了和各处的关系往来。
回去之后,杨瑾娘也未有多提什么,只是反复叮嘱女儿要侍奉好老太太。
到底不是亲生的母子,这话已是掐着分寸来了,却仍让常年不在家中的王锡璞面色一阵变幻难堪,正因有这一层隔膜,他纵有不认同,却也只能咽下,是以强忍下情绪,垂道:“儿一时失态,让母亲见笑了……”
贞仪这次未再拍着妹妹大哭的嘴巴打哇哇取乐,她耐心哄了又哄,做下许多约定,拉勾都拉了四五次,才算终于将妹妹哄好。
哄好妹妹后,贞仪又与母亲和家人们作别,复才登车。
分明已是春日里,白露时节早已过去,贞仪坐进车内的一瞬,眼前却霎时间腾起了一层白露般的水汽,白茫茫的水汽凝结如露珠滚落。
也是挺长的一章吧嘿嘿。
(今天家里的猫被蜜蜂蜇了!吓得我半死,忙活了半天,好在没大事……傻猫年轻气盛,还以为是苍蝇,逮住了拍在爪下,张嘴就去咬,然后被蜇得立马吐出来,还好是蜜蜂不是大黄蜂啊啊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