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真是在学在听,程万里自然是贼起之后再去补任,起大贼怪不得程万里,程万里可以甩锅。
但童贯甩不了锅,他都已经到顶了,他掌枢密院,掌的是天下兵事,任何地方起贼,他都有锅,童贯若是再甩锅,那就只能往天子身上甩了……
程万里面色带悲:“恩相难也……”
童贯却又来说:“这不算什么,还有难呢,河北东路贼势一起,不知多少人要来参一脚,不急,慢慢来,他们若是觉得自己行啊,就让他们来……终究,最后还是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说着,童贯看向程万里与苏武,又说:“便是这个烂摊子啊,还是你们二人去收拾,钱粮军械,我知你们差得许多,但我这里,给不得太多,天下州府何其多?哪个不要?西北也要,广南两路也要。而今,河北东西路,乃至河东路,更是急需,一旦宋辽开战,他们便是前线。”
话语到这里,程万里看了一眼苏武,便也是对视。
程万里皱着眉头:“恩相之难,学生头前不曾多想,实属无知,恩相海涵。”
童贯又是摆手:“不过,禁厢编制之事,倒是可以操弄一二,换个法子嘛,而今你们一个是封疆大吏,一个是两路管军,怎么能没有法子呢?”
“还请枢相教诲。”苏武心中大喜,连忙一礼。
童贯真教:“你们看啊,十八个大小州府,难以调动,或是并不真心效死,也无伤大雅,本也就靠不住,但你文去,让他们上交各地禁厢之名册数目,就说是枢密院令,他们当是要敷衍一二的,你拿着各地州府禁厢之数,只管每一地都删减一些,你自己多报一些,报到枢密院来,枢密院里大印一盖,删减出来的员额,自就归你了……就好比是你,从各州府抽调了兵马……”
苏武两眼一睁,还能这么操作呢?
倒也不是如何长见识,还真就是不在其位,难谋其政,屁股坐在哪里,才懂得哪个层面上的事情。
“拜谢枢相指教。”苏武一礼,心中自是更喜,但也还说:“还请枢相给个实数。”
童贯就笑:“苏总管当真直白,是个军汉的性子,好军将,就该是这般,倒也不是我要给你多少,给多了,你养得活吗?”
苏武先不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末将今日一见枢相,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更知枢相之难,还知枢相心中,皆是国之大事,剿贼之事算不得什么大事,海上之盟,宋辽之战,才算得上大事,末将既已知晓这些密事,末将所想,定是治得一彪堪用之兵,来日为枢相先锋敢死!”
童贯转头来看,当真目光如炬,看着苏武。
程万里在一旁说了一语:“恩相,苏武此番随同使金,一心为国,一心为恩相之事,当真生死置之度外,着实堪用。”
童贯点着头:“我心知肚明,只是怕你们当真养不活,不说养不活,便是真给个两万之数,便是你们招刺都招不满……”
童贯之语不假,大宋朝招兵,那是千难万难之事,谁愿当兵?
除了流离失所的灾民难民,以及那些祖祖辈辈就这份营生的人,哪个好好的人家,愿意去当兵?
苏武此时丝毫没有紧张局促了,只管一语:“枢相,两万员额,与辽开战之时,末将定带出一万堪用强军。”
便是苏武也知,到得童贯这里,不必弄那些弯弯绕绕了,童贯是此时这大宋,为数不多当真知兵之人,整个东京城里的官,也唯有他一人,真正上过战场。
该是苏武给态度给承诺的时候了,换的就是前程,童贯其人,给出去的东西,自然也要回报。
苏武也看了一眼程万里,程万里接了一语:“恩相,这两万人的资费,可还要造船呢……”
童贯看向程万里:“还要造船,你支应得开?”
程万里满脸便秘,支应得开还是支应不开,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呢?
程万里只管一语:“恩相当面,如此抬举看重,学生岂能还有二话?定然剿灭这伙大贼。”
童贯左右看了眼前两人,轻轻用手指敲打了一下座椅扶手,微微点头:“允了你们就是……只等他们各自登场唱罢,你二人当真把烂摊子一收,前程自不必多言!”
这还真与谈买卖异曲同工。
程万里已然一礼:“定然不负恩相!”
苏武自也一礼!
童贯点头:“枢密院今日还当下公文去督促河北东路各地州府严加防贼,明早朝会,我也当再去与诸公说说,与官家再说说……此事便就如此了,许多事啊,你们二人心知肚明,倒也不必我来多言……”
苏武倒是真听明白了,就在那一句“各自登场唱罢”,枢密院虽然是军事主官单位,但也并不代表枢密院当真就统领天下兵马。
就好比还有一个殿前司,虽然枢密院名义上是个总管机构,但这殿前司,又有其一定的独立性,以往是直接统管天下禁军。
而今里,也是京畿禁军的直属统管衙门。
换句话说,枢密院,更多是军事行政单位,殿前司,就直接是军事管理单位,直接统领兵马。
童贯是靠着西北军功而起,再有天子恩宠,所以他成了枢密院使。
但也并不代表童贯真的就在军事上一手遮天,那些久在京中的大佬,乃至中书门下的大佬,他们的势力自也错综复杂。
这剿贼之事,一旦真上升到了这个层面,童贯是有竞争对手的,竞争的东西,就是在天子面前解决事情的能力。
终究是这天下之事,都在一人,都在天子身上,众人得争宠,在天子面前争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