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的脸色“唰”的一下子白了,哆嗦着嘴唇道:“世子夫人、世子夫人说迟了,已经打发人出去买了,您给的那包银子分派干净了。”
慕容鸾音盯着周大娘苍白惊惶的脸,笑道:“你莫慌,昨日蕊儿回来告诉我,瞧见你坐在花坛子上淌眼抹泪,我让她们下去问了,知道你小儿子生了病,正是需要钱的时候,那包银子就是给你应急的。”
周大娘喜极而泣,诚心的跪下磕头,慕容鸾音亲自把她搀扶起来,温声道:“我这里无事了,你忙去吧。”
打发走了周大娘,慕容鸾音就立在山茶花树下,望着树出神。
这是一棵有年头的山茶花树,栽种在庭前,正对着西暖阁的窗户,一丈多高,花开红艳,到了冬日,雪的白与花的红,交相辉映,意趣盎然。
她不喜欢白梅,雪来时就不见花了,哪里比得上红梅、黄腊梅,色彩映照时浓烈鲜妍,大饱眼福。
她昨日为什么要指派蕊儿拿着银子给花草房,让他们刨了去,改种白梅呢?因为成亲三载,她未能孕育子嗣,上房的老太太催逼了;因为成亲三载,她的夫君、她自幼爱慕着的峥哥哥每月只在初一十五两日肯与她同房,若无必要从不踏足她居住的瑞雪堂,她就想着,许是庭前的红山茶惹了他不喜,就想改种他喜欢的白梅,巴望着,把瑞雪堂装饰成他喜欢的样子,也许他就愿意多来几趟了呢?
想着昨夜梦境里瑞雪堂前盛放的白梅,与今日之事正好对上了。
慕容鸾音不由得心脏狂跳数下,所以,即便她刨了山茶花,种了白梅,依旧无用,是吗?
思绪纷乱间,日头就晒到了树顶,起了个大早,到上房请安的时辰还是耽误了。
待得慕容鸾音带着茯苓秋雁匆匆来到福寿堂,便见观棋南柯正候在廊檐下,观棋站在窗前默然听候,南柯躲在廊柱后正与两个侍女低声说话。
慕容鸾音心头一喜,既然他两个在这里,峥哥哥必然是回来了,想必正在堂上与老夫人说话。
这时茯苓脸色微变,一把扯住慕容鸾音的袖子,急声低语,“夫人,你瞧和南柯说话的那两个,是繁霜和墨痕,是、是洛姑娘身边的心腹丫头。”
正提起裙摆,拾阶而上的慕容鸾音身子一僵,转头望去,正与转过身来的繁霜墨痕二人目光对上,此二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端端正正福身行礼,让人揪不出一点错处。
秋雁见了她们却是热泪盈眶的奔了过去,抱成一团,哭哭笑笑。
茯苓气在心里,沉下了脸。
她回来了?!
慕容鸾音顿时局促起来,低头扯弄自己的裙子,只觉得浑身难受,脸烧得慌。
这时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喜平走了出来,传老夫人的话,让慕容鸾音进去。
慕容鸾音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得体的笑,昂首而入。
福寿堂上,清一色紫檀木描金家具,富丽堂皇。
彼时,正堂下摆着的三面屏大榻上坐着三个人,中间是个头戴一年景点翠花冠的老妇人,只见她泪流满面,左手攥着一个雅丽少妇的手,右手攥着一个剑眉星目男子的手。
老妇人,是郧国公夫人罗氏,洛淑仪的亲外祖母。
雅丽少妇,正是自幼被罗氏接到身边教养的洛淑仪,一身书卷气,穿一袭杏白色银丝刺绣折枝梅花裹胸裙,头戴着一朵不起眼的白花,身姿袅娜,楚楚堪怜。
而右边那位坐在那里比那一老一少高出一个半头的男子,正是这国公府的世子,新任大理寺卿,她慕容鸾音的夫君萧远峥。
当看着老夫人罗氏,攥着二人的手,上下交叠,让他们表兄妹紧紧握在一起时,慕容鸾音绷紧的心弦一霎断了,疾步上前,福身一礼,微扬声调,“请老夫人安。”
萧远峥抽回自己的手,起身道:“既如此,祖母按自己的意思安排便是。孙儿先回静园,沐浴更衣后再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没好气的瞪一眼慕容鸾音,转脸就面上带笑的望着萧远峥,“你累了就去歇着,晚饭时再过来,我要为你表妹专门开个小接风宴,你一定要来,若是顾忌着这个那个,避嫌不来,我就亲自去请你,你若忍心让我的老胳膊老腿去爬你门口的那廊道,你就不来。”
“祖母相请,岂敢不来。”
萧远峥躬身一揖,退步转身而去。
慕容鸾音的目光自进门就紧紧追随着他,见他双眼皮变作了三眼皮,便知道他确实是累着了,便把心里的猜疑按下。
罗氏面带不喜,心里厌恶,立时便道:“你那好祖母口口声声说,你是她自幼教养长大的,那你这当着长辈的面儿,一双狐媚眼就黏黏糊糊粘在男人身上的礼数也是她教导的了?”
慕容鸾音心头一刺,蓦的抬眸望向罗氏,但见罗氏横眉冷眼,一副准备狠狠叱骂她一顿的模样。
慕容鸾音心知,倘若自己回嘴,只会吃更大的亏,谁叫她是长辈,国公府的规矩,不敬长辈,有鞭笞之刑,媳妇辈与长辈顶嘴对舌,罚跪祠堂,三日不许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