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黄昏时分,观棋带着人进进出出终于把碧纱橱布置妥帖了。慕容鸾音进去一瞧,床帐子换成了淡青色松鹤延年纹妆花缎,一个羊脂玉卧虎枕,一床竹青色锦被,一铺黛青色锦褥,一整套的青,正与她相反。
慕容鸾音冷哼,又见他临窗摆下了一张四面平山水理石面大案,一张紫檀木圈椅,顿时明白自己那边缺什么了,她也要看医书的,她也缺一套临窗大案大椅!
想到此处,赶忙回到西次间,但见临窗是一张大榻床,中间摆着香几,几上摆的除了医书还有一个放了满满八种蜜饯的螺钿大漆八宝攒盒。
慕容鸾音脱鞋上榻,拿小银叉子叉起一颗蜜浸山楂来吃,酸酸甜甜十分开胃。
算了,还是大榻床舒服,一边看书一边吃蜜饯,看累了往后面一躺就能睡。
如此,用过晚膳后,慕容鸾音在腰后塞了两个大靠枕,就这般半躺着,翘着腿,举着医书看起来,翻了十来页就又坐起来,一边吃蜜饯一边翻阅。
不知不觉间,月上高楼,二更天了。
“姑娘,泡泡脚解解乏吧。”碧荷带着捧盆的蕊儿进来,拨开珍珠帘走到大榻床前,见满满当当的一盒蜜饯里头,蜜浸山楂和雕花甜杏下去了大半,立时不赞同的摇摇头,盖上盒子就道:“晚间吃多了积食,可不能再吃了。”
慕容鸾音放下医书,伸一个懒腰,笑着挪到榻边,脱掉罗袜,把茜红色百迭裙拢起掖在大腿间,这才把脚放进水盆,蕊儿见状要蹲下给她搓洗,慕容鸾音就道:“我泡一会儿,不用你。”
碧荷一面用帕子擦香几上的糖渣一面道:“姑娘,没几日就是中秋了,府里开始张灯结彩,依着二夫人管家时的旧例,中秋那日内宅女眷们聚在一块吃个晚膳就完了,咱们瑞雪堂如何安排?”
慕容鸾音低头,用脚指头逗弄水里的玫瑰花瓣,想了想仰起脸就道:“到日子,她们开她们的大宴,咱们瑞雪堂关了门开小宴,还按照我的例,让咱们瑞雪堂每一个人都点一样爱吃的菜,搬几个长条大案并在一起,大家伙欢聚,若有才艺愿意表演的,我有赏。市面上的月饼,有多少馅料买回多少,吃不完,宴散了就分下去。”
碧荷和蕊儿顿时都笑了,碧荷道:“她们就等着您发话呢,撺掇着我进来问的。”
慕容鸾音笑道:“过节嘛,就是吃喝玩闹,说说笑笑放松一日,不然何以眼巴巴的盼着过节。”
就在这时,门口风铃“叮叮当当”的响起来,不像风吹的。
慕容鸾音心上一紧,莫名觉得是他回来了,随即故意扬高声调,“碧荷姐姐,你听闻岱四爷在外头寻花问柳得脏病的事儿了吗?”
萧远峥蓦地收回手,肃脸入内,打眼便见厅堂中央多了一尊莲花香炉,浓郁的玫瑰香扑鼻而来。
以厅堂为界,西边杏粉色纱幔,还多了一面珍珠帘,东边竹青色纱幔,立着一面紫檀木架鹤鸣九皋缂丝屏风,一香艳热闹,一清寂冷肃,泾渭分明。
碧荷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道:“没听说啊。”
实在是岱四奶奶来时,碧荷在忙替换帐幔的事儿,虽说等她忙完后,冬葵与她说了一声,但也并没提到岱四爷,故,碧荷没能及时跟上慕容鸾音的思维。
慕容鸾音捂脸,“你们先出去吧。”
彼时,萧远峥已坐在了正堂下的红木罗汉床上。
待得丫头出去后,萧远峥起身,拨开珍珠帘望向慕容鸾音,蹙眉道:“这等事,你从何处听闻?”
既答应了罗慧心为她保密,慕容鸾音就绝不会自作主张告诉别人,哪怕是为了解她之危难。
但一时之间她又编不出合适的,就佯装洗脚,拨弄的水声哗哗,恨不得使劲敲打自己的脑袋,让它快快想出一个经得起眼前这位青天大老爷盘问的说辞来!
灯火明亮,照见慕容鸾音一双雪白细长的小腿来,浸在水里的一双脚,在玫瑰花瓣的衬托下,越发秀气玲珑的令人想握起把玩。
“你家的这些仆妇嬷嬷,背地里嘴碎的很,我偶然听到一耳朵。”慕容鸾音自觉这个说辞就追究不到具体的人了,于是抬头道:“总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得管管吧?我是医者,我知道从那些脏地方得的脏病会传染妻妾,岱四奶奶多好的母亲啊……”
“岱四奶奶来找过你?”萧远峥一边看着她说话一边就把身上的鸦青斗篷解了下来。
慕容鸾音一双杏眼蓦的瞪大,“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