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侍郎不耐烦地向郭舜摆了摆手:“罢了,这莽撞无知的人就不要安排在我们吏部了。”
孟侍郎转向叶小天道:“为你增设提举一职,不合朝廷体制。你这样不知所谓的人,我吏部也容你不下。你这么喜欢办贪官酷吏,去刑部吧!”
孟侍郎拂袖欲走,忽又冷冷地瞥了叶小天一眼,说道:“那江浦知县,本官会查查他!”
看到叶小天的时候,刑部主事杨富贵愣了半晌。
他还记得这个人,这个叶小天虽然官儿小到了极点,可是他曾与当朝首辅张居正牵扯上了关系,所以被他们刑部当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一直丢在馆驿里不理不问。
他眼看就要把这人忘光了,怎么……他又来了?
叶小天笑吟吟地把告身递了过去:“杨主事,这是吏部的行文,下官如今调到刑部来了。”
杨富贵仔细一看那时间,惊得嘴巴大张,“咔”地一声差点儿下巴脱臼,不由吃惊地道:“你……你本来在吏部任职?才一天,就调到我们刑部了?”
杨主事拿起叶小天的那份告身,便去见员外郎钱顺了。
为了安置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吏部、刑部一众大员们居然如此煞费苦心,也算是一件闻所未闻的奇事了。
钱员外郎转了转眼珠,说道:“你去吏部那边打听一下,我去找郎中大人商议商议。”
杨富贵去了不大的功夫,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叶小天在吏部闹的那档子事儿已经被吏部上下当成了大笑话在谈论,根本不用找消息特别灵通的人就能打听得到。
燕郎中和钱员外郎听杨主事说明了原委,不由面面相觑。
钱员外郎恍然道:“闹了半天,是被吏部嫌弃,给丢出来的!吏部提举?嘿!他们怎么想出来的?亏得是个不入流的杂职,要不还成了麻烦。燕郎中,你看?”
燕起摆摆手,轻咳一声道:“依我之见,这件事还是交给尚书大人处理吧。”
不一会儿,燕郎中就赶到了芮川芮尚书的签押房。
芮尚书一听原委,也不开心了,暗想:“你姓孟的也太不仗义了吧?这样一个混账货色,你们吏部不要,就往我们刑部丢,你当我们刑部是收破烂的么?”
芮尚书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本衙……还有闲职么?”
燕郎中苦笑道:“大人,六部这种所在,哪有闲职啊?每个职位都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但凡有一个缺出现,立马就有一群人递条子、打招呼,能空得下来么?”
芮尚书思索片刻,说道:“得,叫他守大门去吧。本官也不是真的让他去守门,可实在没有合适的差遣给他嘛。嗯……要不,就让他做个守门掌固吧。”
……
“守门掌固?”叶小天道:“我好歹也是个官,没道理让我去当门房吧?”
杨富贵道:“是让你管门房,还管着所有守门的衙役差官。严格说来,你手底下可是有一百多号人呢,何等威风!去吧,你先到门房那边,等有了职缺,我会想到你的。”
刑部大门口,高高的石阶,巍峨的门楣,还有两只石狮,莫不彰显着司法衙门的威严。
几个百姓畏畏怯怯地靠近,看着那按刀而立的衙役,有些惶恐地道:“差……差官老爷,我们冤枉,我们要告状!”
一个衙役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道:“去去去,都滚开!这里是刑部,不接案子。”
“慢来慢来,你们这是干什么?知道的说咱们这是刑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阎王殿呢!”叶小天闻声走了出来,狠狠地瞪了那几个衙役一眼。
几个衙役一看,守门掌固出来了,便无奈地道:“大人,咱们这是刑部……”
叶小天道:“刑部不就是惩治不法的所在吗?这门口儿,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可是刑部掌门!你怎么就那么多废话?走开!”
叶小天笑容可掬地迎上去,对几个百姓道:“老乡,你们都有什么冤屈呀?”
半个时辰之后,刑部尚书芮川目瞪口呆地坐在公案之后,两侧拄杖而立的衙役们一个个低着头,肩头耸动,努力忍笑。
一群百姓围在公案前面,七嘴八舌地诉说冤屈。
一个脸上有痣的青年人控诉道:“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我压根没偷看她刘寡妇洗澡,她怎么能告我有伤风化呢?还到处造谣,败坏我的名声!我还没娶媳妇呢,这不是坑我呢么。”
一个年过三旬、风韵犹存的妇人道:“你敢说你没偷看?大老爷,我当时正在屋里洗澡,刚脱光了衣服洗屁股,一抬头就看到他贼眉鼠眼地在窗外张望。”
有痣青年不耐烦地道:“别扯淡成么?我是上树打枣来着,谁偷看你了?青天大老爷,我家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每年能结几十斤枣,那枣又脆又甜……”
刘寡妇截口道:“你还说你没撒谎?这才几月份,你们家的枣树就结果子了?大老爷,他说谎,您派人去了一看便知……”
另一人道:“你们俩这点事就不要劳烦大老爷了,他就看你一眼又怎么了?又不少块肉!大老爷,您还是先办我的案子吧。我家养的大肥猪,不知道让哪个挨千刀的偷走了哇……”
又一个人不耐烦了:“这点屁事还来劳烦大老爷?大老爷,小人这案子是这么个事儿,我那老父亲是由我和我兄弟两个人轮流奉养的,本来约定了,一个月一轮换。可今年闰四月,小民跟兄弟商量,这闺四月一人养半个月,他不干……”
芮川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一把抓过惊堂木,“啪啪啪”地拍了起来:“住口!统统住口!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来人呐,把这些人统统给我轰出去,马上叫守门掌固叶小天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