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杂货铺”已经和隔壁并成了一间,上边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大亨杂货铺”。
这是大亨找他的老师县学教谕顾清歌给他写的,不过没留落款。
当时顾清歌正在洗澡,他的贴身大丫环正在给他搓澡。
洗澡的男人和搓澡的女人挤在一个浴桶里,时而你搓搓,时而我搓搓,时而外面搓搓,时而里面搓搓,正搓得其乐无穷时,大亨就登堂入室,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鸳鸯浴洗不成了,如果不答应给他题字,也许大丫环还有进一步春光外泄的危险。
于是在以死力争换取到大亨可以不落款的让步之后,顾清歌只好披着浴巾冲进书房,怒火万丈地写下了“大亨杂货铺”五个大字。
杂货铺柜台里,大亨用他蹄膀似的肥手托着下巴,正和柜台外的妞妞眉目传情。
妞妞也和大亨一样趴在柜台上,纤腰下塌,拱起一轮硕大的满月。
从门口路过的叶大娘看见了,扭头对旁边一个妇人很笃定地说:“这闺女,好生养!”
妞妞从小在这里长大,虽然店铺卖给了大亨,她还是会经常回来看看,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变得很熟悉了。
“大亨哥哥,最近忙吗?”
“忙,我都快忙死了。”大亨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道:“生意红火,日进斗金啊!每天要进货,要记帐,还要接待客人,我常常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最近我瘦了,你看出来没有?”
妞妞看着空空荡荡、无人问津的铺子,轻轻叹了口气:“嗯,瘦了!原来你是三下巴,现在看,好像快成双下巴了。”
大亨道:“还有呢,隔壁绸缎庄老宋家那闺女,老说让我去她们家铺子,说要亲手给我做身衣裳。对面沙家那小丫头,天天中午给我送一碗她亲手包的馄饨……忙啊!”
妞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亨哥哥,我就稀罕你这一点,没人追,还能吹!”
大亨牛皮被戳穿,脸都不红一下,而是很兴奋地道:“你真稀罕我?我也挺稀罕你的!你看我这店里这么忙,一个人正嫌忙不过来,要不你来帮我忙,工钱加倍!”
妞妞刚想回话,就听大街上一声高亢嘹亮的尖叫:“啊……”
妞妞霍然扭头,大亨也直起腰向店外看去,就见大亨刚刚才提到过的对面沙家小吃铺的那个吨位比他小一号的小丫头双手捧在胸前,那声高亢的尖叫正进入最后的颤音阶段。
那大妞儿一声长长的尖叫喊完了,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像银瓶乍裂似的发出一声高亢的呐喊:“齐木被抓住了!齐木正被押解回城!”
“唿啦”一下,大街上的人群就向她扑过去,迅速把那个身材圆润的姑娘淹没了。
妞妞也跑出去,跳着脚儿在人群外围蹦来蹦去,却根本挤不进去。
大亨走到妞妞身边,洋洋得意地道:“知道是谁抓住他的么?”
说完不等妞妞回答,便扬起他的三下巴,悠然道:“我大哥!”
押送齐木的囚车还没进城,就有半路看到的百姓疯了似的跑回去满城狂喊,很快全城的百姓都疯了,疯着奔走相告,疯着冲上大街,眼巴巴地守在叶小天他们入城的必经之路上。
押送齐木的车子是巡检司平时进城购买物资的一辆板车,拉车的骡子不时地摇着尾巴,尾巴就扫在齐木的脸上,弄得他直打喷嚏。
“齐木真被抓住了!”葫县百姓把道路两边挤得满满当当,呆呆地看着在他们眼中活阎王一般不可一世的齐木反绑双手,瘫坐在板车上的狼狈相,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忽然,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呐喊了一声:“恶有恶报啊!”便是一枚鸡蛋飞出去,“啪”地一声打在齐木头上,蛋黄蛋清淌了一脸。
坐在板车上的两个巡检司官兵立即麻利地跳下车子,避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随即,烂菜帮子臭鸡蛋便纷至沓来。
罗大亨拉着妞妞温软的小手站在人群中,忽然道:“妞妞啊,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妞妞正欢喜地蹦着,听到这句话纳罕地问道:“什么问题?”
罗大亨道:“这些烂菜帮子臭鸡蛋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难道这些百姓平时一直储备着这些东西,就等这样的机会?”
妞妞:“呃……”
罗大亨捏着他的三下巴,沉吟地道:“这时候应该扔砖头才对啊。”
言犹未了,就有一块板砖从人群中飞出,“砰”地一声砸在车上,差点儿打中骡子屁股。
罗大亨马上声明:“不是我扔的,我的砖头在包里!”说着还拎起书包,向妞妞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