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道:“小心无大错!这次出城我只能向南或向西。向南的驿道已经被王主簿控制,盘查必严,我们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向西。向西正好可以去水西,布政司衙门在那里,几位大土司也都在那里。我只要在那里找到一个大人物做靠山,小小葫县就再也没人能动我。
这些,我清楚,那个疯典史也一样想得到。所以,他盘查的重点一定放在西行之路上。即便我们已经突出重围,也还需谨慎。这个家伙诡计多端,我已经领教过不只一次了。“
蔡掌柜颔首道:“大哥放心,到了前面的山坳口咱们就换装,扮成彝人,从山中小路穿过去,到了铜仁再换车马前往水西。”
叶小天的确没有足够的人手监视齐木,但他通过李伯皓和高涯,掌握了本地最大的两股人脉。
只要能把彝、苗两族百姓动员起来,叶小天就能变成千手千眼的观世音,齐木再也休想在他眼皮子底下遁形。
种地的、砍柴的、放牧的,甚至骑着驴子走在探亲路上的老妇人、小媳妇,都是叶小天的眼睛。
他们有山里人独有的通讯方式,在这样一张天罗地网之下,齐木如何能够藏身?
到了山口,齐木从车上跳下来,立即宽衣解带,原地装扮起来。
蔡掌柜把那锥尖状包头戴在齐木脑袋上,又拿过一串黄红相间的大耳珠,夹在齐木的耳垂上,仔细端详一下,笑道:“还别说,齐大哥你这么一打扮,真像极了威武雄壮的彝家汉子。”
齐木苦中作乐,咧开了嘴巴,但是笑纹刚刚绽放便又僵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眸中迅速露出一抹惊恐,那个阴魂不散的疯典史赫然出现了!
山坳里,叶小天正负着双手,施施然地走出来,哼哈二将李云聪、苏循天紧随其后,再之后是十多个佩刀捕快,最后面是黑压压一片持竹枪藤盾的民壮,前路已绝!
齐木从未如此绝望过,他的人随身带了几具弓弩,可叶小天居然准备了投枪。
用竹子做的投枪,费点功夫而已,连钱都不用花,几百号人一起投枪,遮天蔽日,气势惊人。
明明是捕快,却当军队用;明明是抓人,一动手就往死里整,齐木哪见过这样的典史?
要不是他够机警,见势不妙马上躲到了几个保镖的后面,就被当场射杀了。
这一路追杀,齐木仓仓惶惶,身边最后几个侍卫也相继被杀,如今跟在他身边的只剩下浑身浴血的蔡掌柜了。
他们过一条大河时弃马泅渡,蔡掌柜被一枪贯穿了左肩,鲜血淋漓。
“快!我们去巡检司!”齐木趁叶小天等人往上下游寻找渡桥,决定逃往最近的巡检司。
他之所以选择西行,其实还有一个理由:一旦出现不可预料的意外,可以逃到巡检司避难。
“齐大哥,我怕……跑不到巡检司了。”蔡掌柜咳着血,艰难地说道。
齐木将他架起来,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蔡掌柜感激地道:“大哥,今日你不弃我而去,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大哥……呃!”
蔡掌柜一语未了,一柄短刀已深深刺入他的胁下。蔡掌柜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
齐木咬着牙,连拉带拽把他拖到小道上,摆成一个正往前奔跑之际突然气绝而死的假象,还把他的一只手摆成向前伸出的姿势。
齐木看了看并无破绽,这才抄小道直奔巡检司驻地。
“快打开门,放我进去!”齐木披头散发、踉踉跄跄地逃到巡检司军营之下,回头一看,远远的已经看见一条黑线,那是叶小天带着人追来了。
齐木心中大恐,赶紧向营中喊话。
片刻之后,罗小叶和几个吏目闻讯赶来,登上了箭楼。
齐木一见罗小叶登时大喜,仰起脸喊道:“小叶,快开门,我是你齐世伯啊。”
罗小叶面沉似水,站在箭楼上一言不发。
齐木心中有些发慌,大声道:“小叶,你还看什么?快开门啊!”
罗小叶缓缓地道:“罗某刚刚去祭奠了兄弟回来!”
齐木一呆,急道:“祭奠什么兄弟?你们巡检司死了人吗?闲话少说,你先放我进去!”
罗小叶嘴角逸出一丝讥诮的笑意:“我祭奠的这位兄弟,就是被世伯你的人用弓弩所杀。”
齐木猛然想起了围捕华云飞那天自己嚣张跋扈的一幕,呆了片刻,齐木突然道:“世侄,这件事你不能怪我。你要知道,世伯手下有那么多人,有时候必须得做点事,才能维护我在他们之中的威望……”
罗小叶的身子猛地发起抖来,他嘶声大吼道:“那我呢?我罗小叶是带兵的人,我手底下几百号兄弟,难道我就不需要维护自己的威望?”
齐木勉强露出一副笑模样,说道:“是!这件事,是世伯做得……做得有些不甚妥当。你先放我进去,这件事世伯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罗小叶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沉声问道:“不知世伯你要如何向我交待呢?”
齐木急回头看,那条黑线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一个个模糊人影了。